他笑得很奇怪,明明是風(fēng)輕云淡的情緒,卻仿佛含著漠然的悲哀。
“好。”
他攏著她的手,垂眸親吻她的指尖。密匝匝的睫毛掩蓋瞳孔,聲音如遙遠(yuǎn)夢囈。
“我盡量開心一點?!?/p>
***
有時車隊能趕在天黑前抵達(dá)驛站,或者路過臨近的鄉(xiāng)縣進(jìn)去休整。這種情況顯然很受歡迎,飽受疲乏寒冷之苦的人們能夠得到足夠的休息,新鮮的飯菜。
程無榮卻獨(dú)樹一幟,他是個不挑好賴的,荒郊野嶺能住,錦衣玉食也行。每逢換了不錯的歇腳地,浸泡在安逸的氛圍中,不到半天他就要開始折騰。
無趣,太過無趣。
沒意思,好沒意思,骨頭都快發(fā)霉啦。
程無榮哼哼唧唧的,折騰完可憐的小道童,便把主意打到姜晏身上。他纏著她出去玩。
姜晏:“玩?zhèn)€蛋?!?/p>
程無榮心說歡迎你來玩啊,可惜旁邊還有個葉書盯著,他沒法吐露虎狼之詞。
左相現(xiàn)在不殺人,并不意味著左相沒有折磨人的手段。
程無榮心有戚戚焉地摸了摸自己的膝蓋。
嘖,好痛。
他堅持不懈地邀請姜晏,騷擾姜晏,拿各種各樣的話術(shù)誘惑姜晏。
“這城里有新奇的角抵戲”“貧道路過鐘鼓街瞧見有人噴火球”“西三街的陳寡婦和個十六歲的女子私奔啦”之類的。
姜晏果然對私奔很有興趣。
可惡,她在洛陽沒見識過這么刺激的事情!
于是捱不住好奇的姜晏和國師出門了。左拐右拐到了所謂的西三街,街面已經(jīng)聚攏了一堆看熱鬧的人。有個滿臉胡髯顛著大肚的中年壯漢,捏著少女的發(fā)髻將她拖行過來,嘴里罵罵咧咧地很不干凈。另個荊釵布裙的婦人跪坐在家門口,半張臉?biāo)坪醢み^巴掌,完全腫了起來。她對周圍的喧鬧毫無知覺,只在少女被拖拽過來時,動了動嘴唇像是要哭。
……這根本不是國師口中描述的有趣事。
姜晏挨著墻根站著,眉頭越擰越緊。程無榮卻笑嘻嘻的,附耳給姜晏解釋因由。
寡婦以前的男人嗜賭,賠光了褲子還把女兒賣掉了。
寡婦悲憤之下伙同外人做了個局,讓這賭棍硬生生在賭坊里送了命。官府拿不到證據(jù),將寡婦抓在牢里關(guān)了半年然后放了。
被釋的寡婦成了西三街唾棄鄙夷的對象。各家各戶紛紛安頓自家女眷,莫要與寡婦來往。
喪夫而寡,和離而寡,在大熹本屬平常事。但這寡婦殺夫,其他人家生怕影響到乖順的妻女,萬一鬧得家宅不寧那還了得。
“索居四年,隔壁新搬來一戶人家。這人家姓錢,當(dāng)家的是個橋頭搬貨的腳夫,二子一女,女兒年幼,脾性純善?!?/p>
程無榮道,“錢家娘子寵溺兒子,對女兒不聞不問。女兒餓了肚子或者衣服破了,隔壁的寡婦便幫襯她飯食,替她縫補(bǔ)。許是日積月累情意變化?總之,前些日子腳夫?qū)⑴畠涸S給了城里的富戶做外室,掙得幾串銀錢。錢家女不愿成為外室,便和寡婦偷偷商議著今日私奔。”
看結(jié)果,顯然私奔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