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坤看著他的反應(yīng),注視著他一系列的舉動,心里竟然有點不舒服,像是小時候在田里玩耍時不小心踩到一直小蝸牛那種感覺。
他咬了咬后槽牙,“哎。”
江桐的肩膀又縮了一下,可這一次他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是一瘸一拐加快了步伐。
血糊住了睫毛,高坤抬起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皺著眉眼神厭惡地看著手背上那團(tuán)血污,又看向前面那個固執(zhí)的男孩兒,抬腳快速趕了兩步,“你走這么快腳肯定廢掉?!?/p>
江桐怎么會不知道,他的腳疼得要命,可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再怎么努力也甩不開身后的人。
他每走一步,口袋里黑色布條的尾端就隨著他踉蹌的步伐晃動幾下。高坤一伸手,抽下了那個布條,飛快地在自己的手掌上纏了好幾下,裹住了正在流血的指關(guān)節(jié)。
“我讓你別走了。”
沒有反應(yīng)。
“站住!”
江桐終于停下,聽覺上的障礙讓他在感知這個世界的時候只能借助塞在耳朵里的助聽器,它們舊得發(fā)黃,時不時都會發(fā)出嘈雜刺耳的聲音。從十歲的時候第一次戴上,從寂靜無聲的世界被解救出來,江桐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嘈雜。
可身后這個人的聲音太過清晰,好像沒有借助這個小小的儀器,而是通過另外的媒介,筆直地鉆進(jìn)心里。清晰到令人恐懼。
“我有病。”對方若無其事地走到自己的身側(cè),“會傳染的那種?!?/p>
江桐抬頭望著他,耳朵里嵌著的助聽器有些松動,他往里塞了塞,站定了腳步,“什……么……病……”他說話的樣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吃力,認(rèn)真得就像剛學(xué)會說話的小孩。
那個染著一頭紅發(fā)的男孩垂下頭,沒有說話,江桐也沒說話,有些局促地站在他的面前。
鏡頭晃動,就像一個人掙扎不已的內(nèi)心。高坤的眉頭狠狠地皺著,手指攥緊又松開,喉結(jié)上上下下,如鯁在喉。
倘若把沉默拆開來看,一定是無數(shù)次看不見的掙扎。無論是怎樣的沉默。
“那天晚上把你嚇壞了吧?!彼K于開口,卻仍舊低著頭,用腳踢開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我當(dāng)時瘋了,覺得自己活不長了,不想就這么一個人孤零零的病死,爛在哪兒了都沒人知道。我這輩子太他媽操蛋了,憑什么偏偏是我,我沒做錯什么,我憑什么,我只是想賺錢!而且我真的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