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4頁（第1頁）

下午四點半的陽光照在書頁上，把光滑的書頁照得毛茸茸，似乎可以看到那些潔白的細小紙質(zhì)纖維在印刷字間輕輕搖擺，就像現(xiàn)在周自珩的心一樣，發(fā)生著幾乎無法被其他人所發(fā)覺的搖擺。

陷入半淺眠的夏習(xí)清稍稍將頭擺正了些，閉著眼，隨著頭顱的揚起，他的脖子也長長的伸著，仿佛一只在陽光中陷入昏迷的天鵝。

周自珩強迫自己不去看他，但他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漆黑的屏幕上反射著夏習(xí)清的睡臉。他流暢的脖頸上凸起的喉結(jié)像是平原之上一座孤零零的山脈，山下埋著的不是別的，是周自珩的心臟。每當(dāng)那個小小凸起輕微滾動的時候，他的心就開始不受控制地地動山搖。

他忽然很沉溺于這樣安靜的時刻，盡管偷窺并不是一件多么體面的事，但這個時候的夏習(xí)清不會主動引誘他，不會做出任何危險的舉動，他就這樣靜靜地存在于自己的身邊，如同一個暫時偃旗息鼓的火山。

留戀富士山的櫻雨雪光，卻又畏懼隨時噴薄而出的熾熱巖漿。

人類的欲念總是自私而復(fù)雜。

和屏幕反射出的面孔而言，手里的書似乎缺了些什么。周自珩的手指浮躁地翻了兩頁，又不禁覺得抱歉。不是書缺了什么，是自己的心缺了一塊。

被伊甸園里的那條蛇蠶食了一部分。

視線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飄向屏幕，周自珩發(fā)現(xiàn)夏習(xí)清的眉頭微微皺著，猜想或許太亮的緣故，他盡可能輕地伸出手，想要替他拉上遮陽板，手指剛觸碰到窗子，就聽見了夏習(xí)清的聲音。

“別關(guān)?！?/p>

夏習(xí)清沒有睜開眼，只是把頭偏向了窗子，聲音帶著些許半夢半醒的迷蒙和沙啞。

“沒有光我睡不著?！?/p>

手指不由自主蜷縮起來，周自珩收回了手。

夏習(xí)清并沒能完全入睡，他的眼睛合上了，其他的感官卻自顧自地變得敏感。他聽得見周自珩翻書的聲音，特地放輕放緩的動作讓書頁的摩擦聲延長，緩緩地劃在心上。他也能聽見周自珩偶爾發(fā)出的長長的呼吸聲，像是嘆息，又不那么像。

在陽光的照射下，緊閉著的雙眼讓視野里的一切都變成朦朧的橙紅色，隨著意識的逐漸下沉，蕩著波瀾，讓他想起了莫奈的《海岸夕陽》，安心而溫暖。

光是沒有形狀的。

閉上的雙眼，對光的感受最為精確。

所以在周自珩伸手的瞬間，夏習(xí)清很快清醒過來，對于光的渴求讓他無法安穩(wěn)地沉睡，害怕，畏懼，那些被他禁閉在黑暗中的情緒一下子涌了出來。

沒有人理解。夏習(xí)清知道。

周自珩再也沒有試圖打擾他的睡眠，他甚至聽不見周自珩的任何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