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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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群翻了個白眼：&ldo;真夠麻煩的，本來我還挺喜歡的。&rdo;&ldo;我一定給您找個更好的，真的。&rdo;溫小輝松了一口氣。&ldo;你等我電話吧。&rdo;邵群掐了煙，轉(zhuǎn)身上車了。溫小輝看著絕塵而去的汽車，心情特別復(fù)雜，雖然邵群是他的恩人，但他始終對邵群有一種防備和畏懼。&ldo;還沒有消息嗎。&rdo;昏暗的房間一隅，一個人端坐在陰影中，聲音低沉而壓抑，好像包裹著化不開的寒冰。&ldo;只能確定是往南方去了。&rdo;曹海站在沙發(fā)前，一只手不停地?fù)崦蟊恚窠?jīng)質(zhì)的動作透露他的緊張，他額上不斷滲出細(xì)汗，打濕了一縷鬢發(fā)。&ldo;這也叫答案？&rdo;陡然升高的音調(diào)叫人不寒而栗。曹海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ldo;洛羿，我已經(jīng)盡力了，我現(xiàn)在從黎朔的社會關(guān)系入手……他肯定是請了什么專家，把行蹤抹的干干凈凈的，再給我點(diǎn)時間，應(yīng)該能找到他們。&rdo;&ldo;你還要多少時間？你找的人難道不夠&lso;專家&rso;？&rdo;洛羿站了起來，一雙眼睛透出刺骨地寒芒，氣勢壓得人抬不起頭來。&ldo;我、我也受到很多限制，律師協(xié)會的正在調(diào)查我，我這時候不能有大動作，你、你也是，常行正在預(yù)備反擊，這時候你不想對策，反而把時間和精力花在找人上，你瘋了嗎！&rdo;洛羿一步跨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ldo;你問我瘋了嗎？&rdo;曹海深吸一口氣，看著洛羿的眼睛，他有種被毒蛇纏身的錯覺，他后悔剛才說出的話。&ldo;我告訴你。&rdo;洛羿低聲說，&ldo;我人生中唯一正常過的時光，就是溫小輝在我身邊的時候。&rdo;曹海狠狠打了個冷顫，因為他知道洛羿說的是真的。溫小輝不在，洛羿甚至連裝也懶得裝，這個年僅20歲的青年，骨子里就像一顆盤亙千年的劇毒藤曼，已經(jīng)腐朽到了根基，他向陽的一面只有溫小輝能看到，如今溫曉輝不在了，他就會任憑自己墮落進(jìn)黑暗之中。曹海舉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勢：&ldo;我會……繼續(xù)找，但是我真的力不從心，你不要再逼我了。我求你清醒一點(diǎn)，常行不會放過我們的，他現(xiàn)在出來了，會想盡一切辦法翻盤、報復(fù)，就算你現(xiàn)在把溫小輝找回來了，你還要分神保護(hù)他，何必呢，他現(xiàn)在不知所蹤，反而安全。&rdo;&ldo;你害怕了？&rdo;洛羿斜睨著他。&ldo;我不能害怕嗎？我有家有室有老婆孩子，我不該害怕嗎？你難道不害怕嗎，如果你真的喜歡溫小輝，你不害怕他出事嗎？他現(xiàn)在走了，其實是件好事。&rdo;洛羿的臉色愈發(fā)陰沉了，黑眸中醞釀著寒冰風(fēng)暴，他握緊了拳頭，緩緩地說：&ldo;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rdo;曹海愣了愣：&ldo;大年三十？&rdo;&ldo;對。&rdo;洛羿別過了臉去，寬闊的肩膀此時卻微微有些發(fā)顫：&ldo;他答應(yīng)過我，以后的每一個年都會陪我過。&rdo;

曹海頓時覺得洛羿又可恨又可笑又可憐。倆人在洛羿十一、二歲的時候相識，洛羿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少年，他一開始就為這種超常的智商而感到害怕，事實證明他確實應(yīng)該害怕，因為就連洛羿的親生母親都害怕。他曾經(jīng)以為洛羿將所有事情都算計到了，然后冷酷地執(zhí)行，現(xiàn)在看來，洛羿唯一錯算的，就是人心‐‐自己的心，溫小輝的心。有些錯誤犯一次就致命，而洛羿犯的剛好是這樣的錯誤。曹海看著洛羿，搖了搖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洛羿站在偌大的客廳正中央，環(huán)顧四周，空蕩蕩的，他忍不住轉(zhuǎn)了個身，再轉(zhuǎn)身，什么都沒有，沒有生氣、沒有言語、沒有笑聲，更沒有那個他想要緊緊抱在懷里的身影。他從出生起就在這棟房子里，快二十年了，他曾經(jīng)以為他對這棟房子的記憶，永遠(yuǎn)會是常行陰毒的雙眸、洛雅雅恐懼的眼淚、啞巴保姆呆滯的臉，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一副跟這房子有關(guān)的畫面里，都有溫小輝。笑的樣子、哭的樣子、動情的樣子、耍賴的樣子，甚至最后冷漠、憎惡的樣子，全是溫小輝，到處都是。洛羿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身體虛軟地倒在了沙發(fā)上。他瞪大眼睛看著頭頂?shù)乃?，看著看著，眼眶酸脹，視線逐漸模糊了。他掏出手機(jī)，登陸了溫小輝的賬號，發(fā)了一條新的微博，只有短短三個字：我想你。他會看到嗎？他在跟誰過年？洛羿用手遮住了眼睛，感覺身體輕的好像要飄上云端，一點(diǎn)力氣都使不出來。在這個安靜的落針可聞的大房子里，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跳的又沉、又疼，讓他有種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錯覺。無人叨擾的環(huán)境里，他終于有勇氣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做的一切究竟值不值。這個問題讓他感到恐懼，因為答案可能否定他過往的所有，可他越來越無法逃避，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雙熟悉的眼睛在靜靜地看著他、質(zhì)疑他、拷問他。值嗎？他對溫小輝做的一切，所換來的一切，值嗎？洛羿的手移到了胸口，緊緊抓住了毛衣，連帶著皮肉，即使是這樣，也不能緩解半點(diǎn)痛楚。你在哪里……人生中頭一次，溫小輝將要自己迎接新年。黎朔回美國了，他誰也不能聯(lián)系，于是他自己打掃衛(wèi)生、儲備食物、置辦年貨。大年三十那天，他提著大包小包從商場出來，在路邊站了半個小時都沒打到車，街上人本就不少，司機(jī)還大半都回家過年了，他對這個城市的公共交通完全不熟悉，一時都不知道該怎么回家了。他環(huán)顧四周，突然發(fā)現(xiàn)了商場底層是一家保時捷的4s店。一輛酒紅色的911靜靜地停在窗口處的旋轉(zhuǎn)臺上，在聚光燈的照射下，緩慢地轉(zhuǎn)動著，閃亮的車漆、流線型的車身，配上那騷氣的紅，讓溫小輝頓時產(chǎn)生了一股沖動。他提著一堆購物袋，走了進(jìn)去。店里只剩下三兩個員工，各個都打哈欠看表，等著下班回家，見他進(jìn)來，還是禮貌地迎了上來：&ldo;先生，您想看什么車？&rdo;溫小輝把購物袋放下了，指著那輛911：&ldo;我要那個。&rdo;&ldo;呃……&rdo;店員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ldo;您要看看產(chǎn)品圖冊，選一下配置嗎？&rdo;&ldo;不用，我就要它。&rdo;店員回頭看了看：&ldo;它是展示車，可以打85折。&rdo;&ldo;嗯，就要它，我今天能開走嗎。&rdo;店員窘道：&ldo;沒那么快的先生，有很多道手續(xù)要走。&rdo;&ldo;什么時候能好。&rdo;&ldo;得過完年了。&rdo;溫小輝瞥了瞥嘴：&ldo;那我怎么回家。&rdo;經(jīng)理走了過來：&ldo;先生，我送您回去，順便跟您簽一下購車合同。&rdo;&ldo;行。&rdo;溫小輝稀里糊涂跟著經(jīng)理上車了。直到回了家，拿著證件簽完預(yù)付合同，交了錢，溫小輝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才花了一大筆錢，買了一輛他覬覦已久的跑車。這算他這輩子最沖動的一次消費(fèi)了，可他一點(diǎn)都不后悔，分手費(fèi)就該有分手費(fèi)的樣子，不拿著奢侈一把，簡直對不起洛羿的慷慨。他打開音樂，開始貼對聯(lián)、窗花，把新買的餐具擺在桌子上，準(zhǔn)備年夜飯。想著自己年后就能開始小跑車出去風(fēng)騷了，他大叫著&ldo;喲喝&rdo;了一聲，然而回應(yīng)他的，只有不知所云的hip-hop。天色漸暗，窗外時不時傳來煙花的聲音，溫小輝給自己做了好幾道菜，上桌擺好后，他掏出手機(jī)一一拍了下來，拍到最后，想起來自己無處可發(fā)，心里涌上難言地失落。

他把電視聲開到最大，聽著鬧騰的春晚，面對一桌子菜和單副碗筷，抓著筷子的手開始有些使不上力氣。他勉強(qiáng)抬起手，夾了一塊排骨，卻掉在桌子上。他懊惱地&ldo;嘖&rdo;了一聲，想把那塊排骨夾起來，可是手指卻開始不聽使喚，軟的像面條一樣無法著力，眼看著排骨上的湯汁把新買的桌布弄臟，溫小輝氣急敗壞地將筷子拍在了桌上，用手抓起排骨塞進(jìn)了嘴里。香嫩的排骨入口的瞬間，滾燙的眼淚也跟著奪眶而出。他吐出了排骨，抓起桌上的酒，對著瓶口猛灌了一大口，辛辣地酒液入喉，嗆得他面紅耳赤，一股熱浪直沖腦門，眼淚如泄洪一般不受控制地狂流。他放下酒瓶子，抓起了手機(jī)，他想找人說句話，說什么都行，誰都可以。他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微博，卻猛然想起來他早已經(jīng)不登陸自己的賬號，而是另開了一個小號，這個小號只關(guān)注了自己和羅睿，當(dāng)他打開小號的時候，他呆住了。他的賬號自他離開京城的那天起，就再沒有任何實質(zhì)的更新，但卻發(fā)了二十幾條完全一樣的微博，內(nèi)容只有三個字：我想你。沒有固定的時間、沒有可循的頻率，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必定會發(fā)布這么三個字，評論里紛紛猜測他受了情傷打擊，行為失常了，其實他們猜的也沒錯。溫小輝淚眼模糊地看著那幾十條一模一樣的微博，心臟痛到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