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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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故感到雙腿發(fā)軟，緩緩坐在了床上，心里紛亂如麻。過了一會兒，素素洗完了，他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關(guān)進(jìn)浴室，用力沖刷身上那難聞又難堪的氣味。這些，也是宋居寒給的。宋居寒說著愛他，可帶給他的，往往都是痛苦、為難和羞恥。洗完澡出來，小松已經(jīng)把衣服送來了，何故換上干凈的衣服，縮進(jìn)被子里，感覺身上的毛孔終于舒展了開來，他終于從機(jī)場那場噩夢里稍微解脫了，只是因?yàn)樗退尉雍募m葛，連累了素素，這讓他格外憤怒。素素似乎能讀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一眨不眨地看著他：&ldo;哥哥，我沒事，我沒害怕。&rdo;何故摸了摸她的頭：&ldo;你真厲害，比我小時候堅(jiān)強(qiáng)多了。&rdo;&ldo;真的嗎？&rdo;&ldo;真的。&rdo;素素憤怒地說：&ldo;那些人太惡心了，他們早晚要遭報(bào)應(yīng)。&rdo;&ldo;不要想那些人，他們不值得你記住。&rdo;何故摸著她的腦袋，&ldo;睡吧，睡一覺，明天我?guī)慊丶摇?rdo;素素聽話地閉上了眼睛，何故看著她稚嫩的面孔，看著看著，視線就失去了焦距，眼前再次浮現(xiàn)了宋居寒的臉。

最新更新素素睡著之后，何故悄悄下了床，穿上衣服，帶上了門。他聽到剛才宋居寒出去的時候進(jìn)了隔壁的客房，他走到隔壁門前，抬起了手抵在門板上，嘆了口氣，卻半天沒有勇氣敲下去。他想問問宋居寒明天怎么安排的，可想了想完全多余，便揣著手機(jī)，走到了安全通道里，給他媽打電話。他把今天在機(jī)場發(fā)生的事避重就輕地解釋了一下，免得她看到新聞?chuàng)?。打完電話，返回房間時，正撞上了宋居寒和小松從外面回來，狹窄的酒店走廊里，三人避無可避。宋居寒嘴角青紫、臉頰腫了半邊，他看到何故，下意識地偏了偏臉。何故怔了怔：&ldo;你跟記者起沖突了？&rdo;&ldo;不是，我回了趟家。&rdo;宋居寒滿不在乎地說。難怪，也只有宋河能打著宋居寒的臉了，他沉吟片刻：&ldo;明天，我們怎么去申城？幾點(diǎn)去？&rdo;&ldo;我找我爸拿了飛機(jī)，你想幾點(diǎn)去都行。&rdo;何故點(diǎn)點(diǎn)頭：&ldo;那就上午十點(diǎn)吧。&rdo;說完就想回房間。宋居寒移了半步，擋在他身前，低頭看著他，柔聲道：&ldo;餓了吧？小松帶飯回來了。&rdo;何故正巧抬頭，看到宋居寒說話的時候，牽動嘴邊，疼得眉毛直跳，他遲疑了一下。小松馬上湊上來：&ldo;哥，咱們把飯吃了吧，下午到現(xiàn)在還什么都沒吃吧，素素呢？叫她來吃飯。&rdo;&ldo;她睡著了，今天嚇著了，讓她好好睡覺吧。&rdo;何故道。&ldo;哦，那咱們?nèi)ジ舯诔?，別打擾她。&rdo;小松掏出門卡，刷開了隔壁的客房，把何故讓了進(jìn)去。何故不想當(dāng)著小松的面兒跟宋居寒扯白什么，就進(jìn)去了。小松把飯菜擺好，何故看了一眼，很多都是他愛吃的，但經(jīng)歷過下午那一場身心的&ldo;磨礪&rdo;，他真的沒什么胃口。宋居寒想給何故剝皮皮蝦，結(jié)果被皮皮蝦的殼刺得直皺眉頭，巴掌大的蝦被他扯成了好幾截，肉連著殼走，一塊兒完整的都沒看見，他就扔掉換一條摧殘。小松想接手，被他&ldo;啪&rdo;地打開了手。何故看不下去他這么浪費(fèi)食物，從他手里搶過了蝦，在肚子的殼哪兒摳了兩下，然后就輕巧地把整條蝦殼褪了下去，一尾蝦肉完完整整地露了出來，他把蝦扔進(jìn)了宋居寒碗里。宋居寒忙道：&ldo;給、給你吃的。&rdo;他夾起蝦放進(jìn)了何故碗里。何故也沒客氣，塞進(jìn)了嘴里。宋居寒又拿起一尾，學(xué)著何故的樣子在肚子那兒搗鼓，小松小聲說：&ldo;寒哥，讓我來吧。&rdo;宋居寒白了他一眼：&ldo;吃你的。&rdo;何故放下了筷子：&ldo;我吃完了，先回去了。&rdo;&ldo;哎，我很快就剝完了！&rdo;宋居寒急道，&ldo;你才吃了幾口飯啊，再多吃點(diǎn)。&rdo;&ldo;吃飽了。&rdo;何故去浴室洗手。&ldo;那我也吃完了。&rdo;&ldo;寒哥你就沒吃啊……&rdo;宋居寒充耳不聞，非要湊過來，和何故一起擠在水龍頭的小水柱下面洗手。何故皺起眉，甩了甩水，擦干了手，扭頭就往外走。宋居寒也跟了上去。直到何故走到客房外面了，才無奈地頓住腳步，回頭看著宋居寒：&ldo;你干什么？&rdo;宋居寒想了想，小聲說：&ldo;你現(xiàn)在睡覺會不會太早了，才九點(diǎn)多。&rdo;&ldo;不早。&rdo;&ldo;樓頂有個露天花園，甜品和飲料都很出名，我們上去坐坐吧。&rdo;&ldo;不了。&rdo;宋居寒忍不住拉住了何故的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ldo;你是不是覺得我挺沒用的。&rdo;何故怔了怔：&ldo;什么意思。&rdo;&ldo;我老是給你惹麻煩。&rdo;宋居寒深吸一口氣，表情有幾分壯士斷腕的決絕，&ldo;阿生那件事，是我把麻煩帶給你的，后來……我爸為了引導(dǎo)輿論，就把你推了出去，我知道，但是我沒阻止。我爸那時候被氣得心臟病犯了，我不敢再逆著他，但最大的理由是因?yàn)椋耶?dāng)時覺得……你的名聲、你的工作，都比不上我的重要。&rdo;他越說聲音越小。這些何故早就想到了，但親耳從宋居寒嘴里聽到，還是讓他氣血翻涌。他回想起了那段可以說是一生中最昏暗的時光，不敢出門、不能見人，隱私被曝、顏面盡失、前途全毀，可他從未真正覺得宋居寒有多少歉意，就如同宋居寒所說的，他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的名聲、一個年薪不過幾十萬的工作，哪兒比得上宋居寒動輒百千萬的合同重要，在那樣的情況下，當(dāng)然要丟卒保車。可他什么都沒做，就活該承擔(dān)那一切嗎。他沉聲道：&ldo;你現(xiàn)在說這個干什么。&rdo;&ldo;我想跟你道歉。&rdo;宋居寒難受地說，&ldo;我媽說了，我應(yīng)該從認(rèn)真反省自己的所有錯誤并且逐一道歉開始，對不起，你的名聲、你的工作一樣很重要。&rdo;何故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聽到宋居寒提起這件事并且道歉，他一時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兒，大概是郁結(jié)了很久的怨氣終于消散了一些吧。&ldo;還有，七年前，我接近你的目的不純，我利用你挫敗馮崢，我還嘲笑你&lso;玩兒不起&rso;……&rdo;宋居寒說著說著，聲音就有些發(fā)抖，&ldo;我……對不起，還有很多……&rdo;&ldo;行了，別再說了。&rdo;何故心想，按照正常人的倫理道德去衡量，宋居寒需要對他道歉的事，花上一天一夜也說不完，但他大多不需要，因?yàn)槎际撬哉业?，沒有臉怪別人，現(xiàn)在宋居寒舊事重提，只是往他胸口捅刀子，并沒有讓他舒心多少，畢竟那一樁一件的往事，全都是他從前犯賤的血淋淋的證據(jù)，他并不想去回憶。宋居寒眼神黯淡了下來：&ldo;我一直在想，想那些我需要反省的、需要向你道歉的事，后來發(fā)現(xiàn)，實(shí)在太多了……我以為我送你房子、送你車，就是對你好，可那些東西既不是你需要的，也不是我看重的，我總是為難你、使喚你、朝你發(fā)脾氣，為了看你跟平時有一點(diǎn)不同的反應(yīng)，故意拿別人氣你。&rdo;他越說越難受，&ldo;我做了很多……讓你難過的事，那么多年，你一直忍著……&rdo;他試著把倆人的關(guān)系對調(diào)，想著是何故對他做了那些事，一件一件地想，最后他幾乎崩潰了。何故是怎么忍受他那些年的，是怎么被傷得千瘡百孔，也沒有離去的，是有多少的感情，才能禁得起那樣消耗的。如果不是真的愛他，怎么能經(jīng)受那樣的折磨，可即便是這樣的何故，最后也對他徹底死心了。是他，是他親手扼殺了那個對他滿腔愛意的何故，他最愛的、最想念的、最需要的那個何故。曾經(jīng)被那樣愛過，一輩子都無法割舍。何故忍無可忍地低喝道：&ldo;我他媽讓你別說了，我不需要你道歉，道歉頂個屁用。&rdo;這個宋居寒越來越讓他陌生了，也許他更習(xí)慣以前的宋居寒，至少那個宋居寒，他知道怎樣應(yīng)付、怎樣抵御。&ldo;是，道歉沒有用。&rdo;宋居寒啞聲道，&ldo;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所有你受過的苦，現(xiàn)在我都在嘗，這樣你會不會高興一點(diǎn)。&rdo;&ldo;與我無關(guān)。&rdo;何故冷冷地扔下一句話，就想回房間。宋居寒的聲音從背后傳來：&ldo;何故，你可以堅(jiān)持七年，我也可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