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拙搖頭,他扶了扶自己頭頂烏紗,又拂了拂胸前白鶴補子上的灰塵,“論文章經義我不如你,論當官你不如我,收個幾千兩銀子的事,陛下根本不會放在心上。陛下難道不知道手底下人在貪嗎?他當然知道,他并不擔心?!?/p>
“陛下?lián)暮问拢俊?/p>
張拙轉頭看向王道圣:“陛下只擔心,他不想用你的時候,攆不走你?!?/p>
王道圣笑道:“你說的這些事,我都不想碰。我這一生,只想求問心無愧?!?/p>
張拙罵罵咧咧道:“自詡清高,你這般讀書人我也見得多了。一輩子活到頭只剩清廉正直四個字。卻什么都沒做成。若你我朝中聯(lián)手,能做多少大事?”
王道圣輕聲道:“在錯誤的過程里尋求結果。終究不會是好結果。張大人,我仙子阿想要自污也來不及了。此魄力我不如你,你我政見并不一致。同朝做官還是不要聯(lián)手的號?!?/p>
張拙不語,氣氛陷入死寂。
幾個晚輩跟在后面,大氣都屏氣凝息。
張拙忽然嘆息道:“你的官職未來一定沒我高,但活的或許比我久。我死后,別讓史官瞎他娘的寫我。”
王道圣沉默良久:“此事,非我能定?!?/p>
張拙灑脫一笑:“罷了罷了,隨他們去吧。”
王道圣平靜問:“甘心嗎?”
張拙捋了捋胡須:“還能怎么辦呢?”
他想了想又說道:“對了,你還記得嘉寧二十五年那場堂會里,徐大家唱的《斬良臣》嗎?”
“記得!”
張拙再問:“你最喜歡哪一段?”
王道圣道:“利鎖名韁,籠絡許多好漢。晨鐘暮鼓,驚醒無限癡人。你呢?”
張拙哈哈一笑:“功名半紙,風雪千山,你我喜歡的戲都不是同一段,果然不是同路人。也罷。”
此時,遠方傳來橫笛聲,如劍踏過風雪劈來。
陳跡心神一凜,抬頭看去。
只見一人坐在洛城城門樓下的馬車前,如車夫一樣,卻又比車夫超脫得多。
他渾身肌肉緊繃,手默默摸向鯨刀:“馮先生!”
眾人定睛一看,那馬車孤零零停在管道旁,車上鏤刻著孔雀的圖案。
劉閣老的馬車!
陳跡下意識看向靖王。
卻見對方面色寡淡,目光冷峻的直視著那駕馬車。
馮先生見他們走近,慢慢放下橫笛,笑著說道:“王爺,我家老爺請您上車一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