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禮欽肅然道:“張大人,插筷不倒,一天兩頓乃是朝廷施粥的鐵律,你我為朝廷效命,自當遵守。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若人人皆可不講規(guī)矩,最后得益的只會是權貴。受傷的只會是百姓?!?/p>
“你陳家不就是權貴嗎?”
張拙譏諷道:“你可知,若像你這么施粥,洛城可動用的糧食最多也就頂兩周,兩周之后,他們吃什么,喝什么?你若真有本事,便按律法,將世家手里的田畝都收回來發(fā)給百姓。屆時,百姓哪用得著你施粥?”
陳禮欽揮揮手:“張大人,論詭辯,我不如你。我只按規(guī)矩,律法做事?!?/p>
兩人爭辯時,卻見陳跡拎著一袋子沙土回來,并抓起一把沙子要投進鍋中。
“你做什么?”
陳禮欽抓住陳跡的手腕,怒目相對:“這是給災民熬的粥,你往里面投沙子,不是故意作踐人嗎?”
陳跡抬頭看他一眼,一言不發(fā)的將手腕掙脫出來,要繼續(xù)講沙子丟入鍋中。
可陳禮欽卻怒喊道:“來人,將他給我攔下來?!?/p>
幾名官差持殺威棒擋在陳跡面前。
金豬則帶著密諜攔在陳跡面前,笑瞇瞇說道:“干什么呢?我等保住二位大人的烏紗,二位大人卻用殺威棒招呼我等?”
陳禮欽含怒道:“且不提烏紗不烏紗的,這些災民已經(jīng)夠慘了。為何還要在粥里摻沙子糟踐他們?”
金豬遲疑了一下,回頭看向陳跡。
陳跡解釋道:“這災民里混著劉家的死士,若不將他們找出來,早晚還會有民變發(fā)生??蔀拿襁@么多,從外表看,根本無法分辨誰是災民,誰是死士?!?/p>
“這與你摻沙子有何關系?
陳跡拎著麻袋,抓出一捧沙子說道:“那些災民將樹皮都啃禿了。哪里會在意粥中有沒有沙子。但那些死士不同,他們不餓,所以會格外在意粥里的沙子。說不定還會主動跳出來,借機再次煽動民變?!?/p>
陳禮欽搖搖頭:“此舉與我大寧律法不合,施粥便是施粥。不可壞了規(guī)矩。而且,若叫災民意味朝廷官員為了克扣災糧才在糧食里摻沙子,我等便說不清了。”
陳跡見他堅持,便將麻袋丟在一旁:“那還有個辦法,洛城道旁多有大葉冬青,讓官差才來,投入鍋中,增加白粥的苦味?!?/p>
“當人類極度饑餓時,大腦中的弓狀核,外側(cè)區(qū)中的神經(jīng)元會格外活躍。此時,人類對甜味的敏感度增加,對苦味和酸味的忍耐力增強。
這也是所有人在饑餓時,感覺飯菜更加香甜的原因。
所以,加大葉冬青,提升苦味,也算是個辦法。
但不如加沙子直接,有效。
陳跡看向張拙,“張大人,讓官差去摘取大葉冬青吧。”
可張拙斟酌片刻后,卻徑直拎起麻煩,一把一把抓起沙土,投入鍋中:“什么狗屁規(guī)矩,此時再去采摘大葉冬青,要等到什么時候?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若出問題,我一肩擔之?!?/p>
陳禮欽甩袖站到一旁:“張大人倒是有魄力,但如此不愛惜羽毛,焉知史書會如何對你口誅筆伐?”
大鍋前,張拙投擲沙子的手忽然停住。
數(shù)個呼吸后,他重新抓起一把沙子丟入鍋中,又拿起殺威棒攪拌鍋中白粥;“隨青史如何寫我,張某人無愧于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