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跡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難怪老周要急著賣掉這窯廠。難怪他這破窯廠里只有個簡陋的升焰窯。這年頭干點營生,地頭蛇扒一層皮,官府扒一層皮?!?/p>
白鯉為難道:“那咱們怎么辦?抱歉啊。我不知道他們是這里坐地起價的地頭蛇。不該帶他們過來的?!?/p>
陳跡平靜道:“自己動手吧。沒了他們,咱自己也能堆窯,他會堆半倒焰的窯,那我就堆個全倒焰的窯?!?/p>
“給他們一點小小的震撼。”
幾人往那座窯口走去,他忽然回頭看向陳問宗:“兄長,我們人手不足,來幫忙搭把手?”
陳問宗站在原地,沉默許久。
他看著面前這群灰頭土臉的人,看看看他們身后那座土窯,當即從袖子中取出一枚銀錠遞給陳跡:“抱歉,后天便是秋闈,我不能在此耽誤太久,我出門倉促沒帶什么錢,只能先給你應個急,若不夠的話,我明日再遣人送來些?!?/p>
陳跡將銀錠塞回陳問宗手里,退后一步拱手道:“那便祝兄長一舉奪魁,高中解元。”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領著世子,郡主一起去拆燒窯。
陳問宗低頭看著手里的銀錠,一時間想要說些什么,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沉默許久,他將銀錠揣回袖子中,轉身出了院子,翻身上馬,來時想說的道歉,卻是沒有說得出口。
在拆燒窯的破碎聲中,白馬歸去。
梁貓兒出大力了,卻見他掄著錘子不消怎么費力,便摧枯拉朽的將久窯毀去。
陳跡一邊往外清運建筑垃圾,一邊贊嘆道:“貓兒大哥沒有白長那么大的飯量?!?/p>
梁貓兒有些羞澀:“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總算能出點力氣。
陳跡看向世子與郡主:“我倒是有點好奇,世子與郡主為何愿意干這臟活累活?你們看,我那兄長就不愿沾這些事情?!?/p>
世子樂呵呵笑道:“偶爾做做還行,你要真讓我天天干這個,我也得跑。”
陳跡感慨道:“總感覺靖王與其他官貴大不一樣,他好像……”
白鯉郡主想了想說道:“母親說,父親從小吃苦,自然與其他藩王不太一樣?!?/p>
“哦?”
“我聽母親提起過,父親剛出生沒多久,便與他生母一起被趕到京郊的月慈庵里?!?/p>
陳跡愣?。骸耙话銉葘m之中,即便母親犯錯被逐出宮門,也只會去母留子,不會把母子一起趕出宮去?!?/p>
白鯉解釋道:“先皇七十九子,奪嫡之事鬧得極兇。我不清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很多皇子與他們的生母被趕出內宮,先后死于宮外。父親的生母也在趕到月慈庵的第二年離奇死于月慈庵里。當時父親才一歲多,據(jù)說多虧了內廷衙門的一位大太監(jiān)暗中照拂,這才勉強活了下來?!?/p>
“后來父親與京郊司禮監(jiān)某個衙門長大,每日與小太監(jiān)們一同勞作??巢?,燒炭,洗衣。直到八歲時才被當今太后接回宮中,與當今陛下一同生活。父親比陛下大三歲,兩人一起在宮中生活六年,情同同袍兄弟?!?/p>
“再后來,陛下十一歲登基。父親十四歲外放就藩,少年藩王合縱連橫北方世家陳氏,胡氏,齊氏。他用了六年時間,暗中配合監(jiān)察御史等清流文官肅清外戚。協(xié)助陛下親政……當然,我這些都是從母親哪里聽來的。不一定準確。”
“父親從小就要求我們許多事情要自己做。我聽說??ね鯊男〕燥堄腥宋?,穿衣有人幫。這些我們都是沒有的。偶爾父親閑暇時,我們還得他一起去鄉(xiāng)下田莊砍柴燒炭呢?!?/p>
陳跡默默聽了片刻,只覺得這短短的故事里,似乎藏著許多重要的信息。劉氏便是郡主口中所說的外戚。可靖王少年時肅清外戚,為何后來又娶了外戚劉氏的女子,納為靜妃?是政治上的妥協(xié),還是另有意圖?“
夜晚,月朗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