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擔任市委副書記、代市長,就搬進市委家屬大院里。
大院就在市政府大樓背后,有七八棟獨棟洋樓,環(huán)境幽靜、建筑古色古香,是八十年代中期與市政府大樓同時所建。
張恪剛隨他爸到辦公室里坐下,隔著北面的窗戶,就能看到大院樹陰深處的洋樓檐角。
“新蕪西北的一些山區(qū)地區(qū),教育條件艱苦,最為艱苦還是在這些地區(qū)堅持的兩千多名山村代課老師……”張知行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來。
“等等,有沒有必要我們父子一見面就往錢上扯,會不會太傷感情了?”張恪涎臉笑著說。
“跟你說正經(jīng)的,”張知行拿起辦公桌的一本本子作勢要抽過來,“我昨天剛下去走過,你可以也下去走一走……”
“那還不如你直接開口,我填張支票給你——我真是避暑的,可沒有時間跟著你去視察民情,這是你當市長地責任,你兒子只是昧著良心的、無良的資本家,”張恪姿態(tài)舒服的坐在沙發(fā)上,雙腿放肆的蹺到茶幾上,“哦,對了,你兒子手頭最近也蠻緊地,想換輛加長林肯都還有些猶豫,香港那邊竟然還在討論要不要購置一架公務(wù)飛機,畢竟香港往珀斯的直航一周只有一班——”
“你是哭窮還是眩富?”張知行哭笑不得,直接將文件給張恪丟過去,問道:“d188雙屏手機一周能銷多少,你將d188雙屏手機一周的利潤捐出來,就不用再看到那些看了讓人心酸的情景了——”說到這里,又是輕輕一嘆,“救急不救窮,不授予漁終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跟你說這個,不是要你這個小守財奴拿錢出來,只是跟你說說剛才開會的內(nèi)容。兩千多代課老師,我打算讓市縣教育局每年劃出100個‘代轉(zhuǎn)公’名額來,結(jié)果剛才會議結(jié)束,名額壓縮到30個,而且名額還不能都給西北山區(qū),也就是說,按照這速度,這2000多代課老師,差不多要一百年才轉(zhuǎn)完——有幾個人能看到希望?我之前分管一塊,不用考慮太多,攢著一股勁做下去就是,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處處艱難?!?/p>
“我看你要多找些合適地助手才行,現(xiàn)在機關(guān)里也喜歡喚一二把手為老板,我是老板,你也是老板,你說你有我悠閑?”張恪笑著說。
“坐著說話不腰疼,”張知行說道,“體制內(nèi),誰該上誰該下,不是簡單的事,三年前是什么班子,現(xiàn)在差不多還是什么班子,機關(guān)作風輕浮,吃茶打麻將,人頭攢動,要做事,誰都不會——訓斥輕了,不痛不癢,處置重了,下面人現(xiàn)在畏我如虎,盼我早日滾出新蕪的不在少數(shù)——要花些時間去整理?!?/p>
張恪也替他爸輕輕地長吁一口氣,他知道要讓機關(guān)里人浮于事的官僚作風轉(zhuǎn)變過來有多難,更何況他爸還管不了人事上的事。
這時候有人敲辦公室的門,張恪才收起二郎腿在他爸面前坐好,顧曉梅與行政保衛(wèi)科地張科長走進來,跟在他們后面還有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
“有什么事情?”張知行問市政府辦副主任顧曉梅。
“小丁剛才開豐田車去財政局送材料,回來時不小心車速開快了些,沒注意到張恪在路邊走,濺了他一身泥水——小丁過來給張市長認錯?!?/p>
張知行看了張恪一眼,才看到他身上那些點印子原來是泥水干了之后的痕跡,還以為是衣服的底色呢,坐在那里不吭聲。
“哦,剛才那豐田車是你開的?”張恪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那個大氣都不敢出、眼神里畏畏縮縮的青年,“你開過去時,車速有多少?”
“七……七十碼。”那青年結(jié)巴地回答道。
張恪神色很冷淡的笑了笑,就沒有再說話。
張知行敲了敲桌上,沒有看司機,而是直接吩咐顧曉梅:“你們組織政府辦地司機都出去看看路口的限速標志,再好好地學一遍交通法規(guī)——我張知行不用你們來認錯,要是普遍市民,你們會不會主動認錯?出去吧。”
顧曉梅、成余東還有行政保衛(wèi)科科長大氣不敢出的只有帶著那惹事地姓丁司機走出去,張恪撇了撇嘴,跟他爸相對苦笑,市政府大門前的這條路,司機仗著是市政府的司機敢肆無忌憚的飚上七十碼,這種態(tài)度讓人如何不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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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又有市財政局的局長過來匯報事情,張恪就沒有繼續(xù)留在他爸的辦公室,先回大院去,從市政府大門繞出去,顧曉梅還有那個行政保衛(wèi)科的張科長還真組織政府辦地一群司機在路口看限速標志。
“張??!”
張恪站在那里,看著顧曉梅跟行政保衛(wèi)科的科長快步帶跑的走過來。
“剛才的事情真是非常的抱歉,都是我們工作沒有做到位,不用你跟張市長說,我們都已經(jīng)狠狠地將小丁司機教訓了一通,也要認真的自我檢討……”顧曉梅上來就繼續(xù)認錯道歉。
“你想說什么?”張恪眉頭微微一揚,又說道,“或者說,你在擔心什么?”
顧曉梅微微一怔,看著眼前張知行年紀輕輕的兒子,給他眼睛看著都感覺到一種壓力,她在想張恪給濺了一身泥水之后心里應(yīng)該一直很惱火,總要將責任給攬下來,好有個道歉謝罪的機會,讓這件事過去。
自己在擔心什么?無非是擔心工作不能讓張知行滿意,然后給一腳踢到某人不為人知的角落里去。
無論是張知行,還是眼前張知行地兒子,顧曉梅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