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身疾行十余步過了一個拐角,“你這炊餅怎么賣?”
“肉餡的三文錢一個,沒餡的兩文錢一個?!北”〉臒熁饸庵袛傊髡f道。
祝明月將傘換到左肩,歪著頭夾著傘桿,兩只手扯開荷包,“我要十文錢的?!睌?shù)出十文錢遞過去。
攤主從餅框里伸手拿出五個炊餅放在一大張綠葉上,祝明月接過,不熱不冷剛好能入口。
“她給乞丐買炊餅去了?”葛寅慢悠悠說道,長安還是善心人多呀!
秦景不發(fā)一言。
沒有放進(jìn)竹籃,就這樣用手托著走過去,乞丐的碗太小,祝明月彎腰放在旁邊,“這里有幾個炊餅,你先吃了吧?!?/p>
原本打算走了,發(fā)覺乞丐沒有回應(yīng),發(fā)現(xiàn)他四肢蜷縮在一處,單薄的衣衫無法遮掩四肢。裸露在外是小腿呈青白色,上面點點紅斑。
他已經(jīng)死了。
死在春日,死在離炊餅鋪十余步,只隔一個拐角的地方,死在大吳的心臟長安城中。
祝明月仰頭,喉嚨吞咽數(shù)次,止住無限情緒。緩緩將粉白的油紙傘放下,撐開的油紙傘兩端落在地上,替這個凍餓而死的可憐乞丐遮住最后的風(fēng)雨。
祝明月緊抓著手中的竹籃,任細(xì)雨拍打在臉上帶來片刻的冷靜,隨即尋個方向狂奔。
葛寅喉中酸澀,“那個乞丐死了?!本驮陔x他們不遠(yuǎn)的地方,明明女郎已經(jīng)給他買好了炊餅。
秦景是武將,斬軍奪將不在少數(shù)??蓱?zhàn)陣之間交手,與長安富貴地凍餓而死全然不同。
這種感覺無法形容,只是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不到一盞茶時間,祝明月領(lǐng)著兩個巡街衙差推著板車回來,指著路,“他在那兒?!?/p>
衙差上前拭鼻息,片刻后與同僚點點頭,確認(rèn)已死。
兩人搭手將乞丐抬到板車上,此時仍是蜷縮成一團的模樣,衙差也不嫌棄?;仡^對祝明月道:“多謝娘子指引,回去喝些安神湯藥,去去晦氣?!?/p>
祝明月愣在原地,去去晦氣。吶吶開口,“你們要把他送去哪兒?”聲音有些低落。
“還能是哪兒,城外亂葬崗。”
每一座城市都有這樣一個地方,不在特定方位,沒有特定的距離,但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亂葬崗。
連張草席都沒有,只管把人往那一扔,就算完成任務(wù)。
祝明月無法做得更多,目送著衙差推著板車走遠(yuǎn),任冷冷的雨水落在發(fā)上、臉上、身上。腦中全是詩圣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p>
曾經(jīng)玩笑白家的飯菜滋味不好,今日便見到長安街頭凍餓而死的乞丐。在所有人眼中這是多么的常見呀!
若是易地而處,該是怎樣一場風(fēng)暴,輿論又該怎么指責(zé)?
祝明月來到異鄉(xiāng)半月,她以為自己控制得很好,失去的財富地位都是身外物,不值得掛心。她可以在這里有新的開始??墒菑拇丝趟宄孛靼?,她不喜歡大吳,也不喜歡現(xiàn)在的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