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熱,柳琬慣來注重行止,不可能像軍營里其他人一樣脫了衣裳散熱,多是手持一把葫蘆形狀的翠綠團扇扇風,風雅又自在。
自從杜喬就任太平縣尉后,他尋了一個機會,從軍營搬來縣衙。名為襄助,實際并不沾染庶務。杜喬本就多智謀,柳琬幫他補全一些缺漏,尤其涉及地方豪族。
杜喬先前和段曉棠說本地沒有豪族只說了一半,沒有天下聞名的世家,但從來不缺地頭蛇。
論治理地方,二人都是第一次接觸。柳琬每天見杜喬忙得頭打腳,暗道自己恐怕更適合清官虛務。
一個忙一個閑,一段時間下來,倒生出一點井水不犯河水的君子情誼。
傍晚時杜喬拖著沉重的雙腿回到縣衙后居住的偏院。簡單用點飯食,杜墨端來一盆熱水泡腳,去了一天的疲乏。
柳琬恰這時過來,杜喬知道眼前的場面有些失禮,忙道:“稍等?!?/p>
待杜喬簡單收拾一番,二人坐在有些雜亂的院子中,天階夜色涼如水,輕羅小扇撲蚊子。
杜喬少有憐香惜玉的心,但不想被蚊子吸血,連忙吩咐杜墨,“點盤蚊香來。”
煙氣裊裊,柳琬分辨其中的材料,“艾葉、陳皮……”其他的聞不出來。
從粗糙的外表就知道不是精制的線香丸香,可能真應了名字,只做驅(qū)蚊之用。
杜喬:“我亦不知,乃是友人所贈?!?/p>
柳琬道出來意,“長林,我有一事不解?!?/p>
杜喬善解人意道:“或許我能幫忙參詳一二?!?/p>
柳琬:“兩衛(wèi)分明是天下強軍,能以勢如破竹之勢從東萊千里殺回河洛之地。楊胤便是集結(jié)大軍亦不能阻止分毫。為何如今僅為三州亂局便糾纏數(shù)月?”
明明是同樣的番號,差不多的戰(zhàn)將,效果卻差這么多。
杜喬仰頭望天,夜色如此深沉,星明點亮依舊耀眼。
“因為隨楊胤舉事的大多是地方士族和官吏,而三州之亂卻是將百姓裹挾入內(nèi)?!?/p>
兩衛(wèi)當然可以勢如破竹,除非做好屠滅三州的準備。
挾百姓以自重,兩衛(wèi)哪怕平定慈州諸縣,但沒有合適的官吏接管前,寧肯放任成為無人治理之地,讓地方慢慢恢復生氣。
所以哪怕有武、段二將殺俘一事,兩衛(wèi)造的殺孽也是最少的。
剩下半句話杜喬沒講,他和柳琬的交情不到可以說大逆不道之言。
還因為楊胤和隗、游二賊帥不同,楊胤的身份地位決定他舉兵勢必攻打長安洛陽,稱帝亦或扶植一個傀儡皇帝。對出身“正統(tǒng)”的南衙軍隊而言,是不折不扣的變天了。
而現(xiàn)在與兩衛(wèi)糾纏的亂軍,只是造反,卻沒有問鼎天下的野望。
比楊胤安全多了,兩衛(wèi)當然可以在穩(wěn)妥的前提下,和他們慢慢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