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校尉說,那根本不能叫寫字,只能叫畫字?!?/p>
右武衛(wèi)再是家大業(yè)大,也不可能將珍貴的筆墨拋灑到底層軍士身上。
杜喬微微一笑,“我初學字時亦是如此,直到熟練之后才敢動筆?!?/p>
李開德本就沒多少自尊心,在這一刻得到了安撫。杜喬是眾人公認的讀書種子,他的學習方法自然是值得效仿的。
更何況他還有一點農(nóng)家人的吝嗇心態(tài),想著像孫安豐那樣一開始就供應上品的筆墨紙硯,實在是太不劃算了。
他就說杜家的學習辦法,才是最合適的。李圖南等人在張法音門下學習,也是從沙盤畫起。
李開德只是帶隊當監(jiān)工,自覺雙方關(guān)系頗為親近,拉家常地問道:“杜縣尉,何時能喝上你的喜酒?到時不管男方、女方,我們都能去幫忙。”
杜喬自覺此事定得頗為隱秘,聞言一愣,遲疑了半晌才囁嚅道:“你們……都知道?”
這個問題剛好撓到唐高卓的癢處,情不自禁笑道:“我們在驛站里又不是瞎子聾子,有什么不知道的?!?/p>
只不過從前礙于情面裝不知道罷了,現(xiàn)在被李開德這個直腸子挑破,他索性也不再遮掩了。
“正好你們兩家住得近,中間就隔著一扇門,操辦起來方便得很。”
長安居大不易,租房成親,并不鮮見。
看段曉棠對杜喬如此照應這門親事顯然是板上釘釘了。
杜喬難得露出一絲窘迫的神色,“快了,快了!”
杜喬只帶著一個書童上任,侯俊雄等人對他私事唯二的了解,就是未婚,以及家人在長安居住。
縣中大戶偶有提及婚事,杜喬總是推脫說需得親長做主,原來他早就定下了親事。
父老鄉(xiāng)親毫不知情,八竿子遠的南衙軍漢居然對此一清二楚。
突然進化到成親,侯俊雄等人必須得考慮一些比較嚴肅的問題,比如怎么隨禮。
杜喬不欲在私事上過多糾纏,正好積累了一批文書需要過印,趁機說道:“我去過印了!”說完便溜之大吉。
李開德是個粗疏漢子,唐高卓卻是正經(jīng)在權(quán)力場上歷練過兩年,雖然很快就被踢了出來。
他從杜喬簡短地回應中,品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待第一批文書集中過印后,唐高卓尋了個空當,將杜喬拉到營地外。
悄聲問道:“你的官職是不是要有變動了?”
事情尚未塵埃落定,杜喬不肯把話說得太死,“我希望能如我所愿?!?/p>
唐高卓長長地嘆息一聲,“我亦如此,希望你能替我們破局?!?/p>
他棄文從武,升遷不再受吏部轄制,但還有許多被“賣”的官員在三州泥足深陷。
秉承著那點同命相憐的微妙心思,唐高卓也期待杜喬能跳出泥潭,為其他人點亮一絲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