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盤被荷官再次啟動,象牙小球被賦予新的生命,帶著所有人的目光與呼吸,在光滑的軌道上開始它冷酷的死亡之舞。它旋轉(zhuǎn)、跳躍,發(fā)出清脆而規(guī)律的嗒嗒聲,每一次撞擊都像是直接敲在樸要嚴(yán)和穆水江緊繃到極限的心弦上。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凝固。
樸要嚴(yán)死死攥住穆水江冰冷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她的皮肉里。穆水江的嘴唇無聲地翕動,反復(fù)念著那個數(shù)字,如同溺水者最后的祈禱。周圍賭客們嗡嗡的議論聲、籌碼的碰撞聲,所有背景噪音都模糊褪去,整個世界收縮成那顆跳躍的小球和他們夫妻倆狂跳的心臟。
嗒……嗒……嗒……嗒……
小球終于耗盡了氣力,在一個凹槽里不甘心地彈跳了幾下,最終,塵埃落定。
不是17。
它停在了緊鄰的18號格子里。那冰冷的數(shù)字,在賭臺的燈光
下,殘酷地宣告著一切終結(jié)。
瞬間的死寂,沉重得如同鉛塊壓垮了樸要嚴(yán)的脊梁。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冰冷刺骨。旁邊不知是誰發(fā)出一聲輕佻的嘆息,隨即被一陣幸災(zāi)樂禍般的低笑淹沒。荷官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將桌上那堆鮮紅籌碼,連同所有僅存的希望和溫度,無情地掃走。動作流暢、熟練,沒有一絲猶豫。
籌碼被收走的聲音,像極了某種巨大而貪婪的蛀蟲,啃噬著穆水江和樸要嚴(yán)的心。穆水江的手猛地從樸要嚴(yán)掌中抽離,那冰冷的溫度瞬間消失,留下一種被剝離血肉的劇痛。她踉蹌著后退一步,身體微微晃動。她抬起手,不是去擦拭眼角,而是將手中那杯早已失去溫度的空酒杯,杯口死死地按在自己滾燙的額頭上,仿佛想用那冰冷的玻璃鎮(zhèn)壓住頭顱里即將爆裂的轟鳴。
猩紅的地毯在她腳下無盡蔓延,濃烈得如同剛剛傾瀉而出的、無法挽回的血泊。樸要嚴(yán)僵立在原地,耳中嗡嗡作響,方才賭徒的喧囂、籌碼的脆響、輪盤的旋轉(zhuǎn),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的寂靜。那寂靜沉重地壓下來,帶著冰冷的鐵銹味,壓得他胸腔劇痛,無法呼吸。
穆水江和樸要嚴(yán)垂頭喪氣地走出賭場,幾個小時前的他們還是
“百萬富翁”,幾個小時之后,他們的那張銀行卡里就只剩下了三十多萬了。
說好的只拿出十萬來試試,可是贏了的時候他們不想走,他們想贏更多,輸了時候,他們又想將本贏回來。
還好,沒有全部輸光,最后他們還是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孤注一擲全部賭進(jìn)去,這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怎么辦?我們還要去別的地方玩嗎?”
樸要嚴(yán)看著臉有些陰沉的穆水江怯怯地問,他有點擔(dān)心穆水江會發(fā)火,會生氣,因為是他提議去賭的,結(jié)果沒有贏錢,反而輸了六十萬。
“唉,要嚴(yán),你說,我們還能不能再跟陽風(fēng)開口要點錢?我們再也不賭了,我們拿著錢就回家?!?/p>
穆水江沒有生氣,而是嘆了口氣說,她這是跟樸要嚴(yán)商量了,如果真能再要一筆錢來,那真是太好了。
“你們陽總錢肯定是不差的,也肯定愿意拿,就是看你這個話怎么說了,畢竟剛給了一百萬,說花完了肯定說不過去,我們想想,找個什么借口?”
聽說還有希望能從陽風(fēng)那里拿錢,樸要嚴(yán)也積極參謀。
“要不這樣,我們就說竇神得了癌癥怎么樣?我們編一個什么癌呢?”
穆水江對樸要嚴(yán)說。
“就說是直腸癌,竇神平時的腸胃好不好?”
樸要嚴(yán)參謀道。
“不,我想起來了,就說竇神是腦腫瘤,要動開顱手術(shù),這需要花很大一筆錢的。他早就跟陽風(fēng)說過,他怕吵,腦袋總是嗡嗡作響,我們這樣說,陽風(fēng)肯定會相信。”
穆水江有些興奮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