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內(nèi),只剩下父子二人粗重的喘息聲,和炭火燃燒的微響??諝夥路鹉塘耍粓鰺o聲的風(fēng)暴在兩人之間醞釀、膨脹,幾乎要沖破這華麗的宮室。
趙桓死死盯著父親,看著他眼中閃過的震驚、羞惱、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心中最后一點對父子親情的幻想,徹底破滅。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之間,只剩下你死我活的權(quán)力斗爭。
他不再多言,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袍袖,臉上恢復(fù)了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他對著趙佶,深深一揖,語氣淡漠如冰:
“父皇息怒,保重圣體。兒臣……告退?!?/p>
說完,他不再看趙佶一眼,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暖閣。錦簾掀起又落下,將他決絕的背影與那位被留在原地、面色鐵青的太上皇,徹底隔絕。
翌日,正月二十四,清晨,紫宸殿。
朔風(fēng)凜冽,吹動著殿檐下的鐵馬,發(fā)出叮當(dāng)?shù)拇囗?。文武百官依序步入莊嚴(yán)肅穆的大殿,按班次站定,準(zhǔn)備舉行常朝。然而,今日的氣氛卻與往常不同,一種莫名的壓抑感彌漫在空氣中。
皇帝趙桓端坐于龍椅之上,冕旒垂面,看不清表情,但那股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冷冽氣息,讓所有熟悉他的大臣都感到心驚。
待眾臣行禮已畢,趙桓并未像往常一樣讓宰相率先奏事,而是直接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大殿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眾卿平身。朕有一事宣布?!?/p>
百官屏息凝神。
趙桓的目光緩緩掃過丹墀下的群臣,最終落在空著的、代表太上皇的席位方向,一字一頓地說道:
“太上皇陛下,近日偶感風(fēng)寒,圣體違和,需靜心休養(yǎng)。為免閑雜人等滋擾,有礙圣安,朕心甚憂。特頒中旨:即日起,延福宮閉門謝客。無朕親手諭令,任何人——”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個字的語氣,“——不得入內(nèi)探視!違者,以驚擾圣駕論處!欽此!”
旨意一下,滿朝皆驚!
百官面面相覷,有人驚駭,有人竊喜,有人憂懼,更多人則是深深的茫然。他們知道,汴梁的天,要變了。
而此刻,遠(yuǎn)在開德府的陳太初,尚未接到這最新的消息。他正對著地圖,籌劃著如何應(yīng)對東南海疆的變局,卻不知,一場源于帝國權(quán)力核心的、更加兇險的驚濤駭浪,已撲面而來。
宮門,在風(fēng)雪中,緩緩關(guān)閉。
門內(nèi),是失去自由、怒火中燒的太上皇。
門外,是決心已定、再無退路的年輕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