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夜遁破羅網(wǎng),鴿信驚雷動王心
天佑四年,正月二十一,夜,杭州城。
康王府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帶人破門而入,面對的卻只有一桌尚有余溫的酒菜和洞開的窗戶時,整個豐樂樓后院頓時炸開了鍋。
“人呢?!”統(tǒng)領(lǐng)又驚又怒,一把揪過聞聲趕來的店小二,厲聲喝問。
小二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結(jié)結(jié)巴巴道:“軍……軍爺……小的……小的不知??!方才……方才還聽他們在房里劃拳……怎么一轉(zhuǎn)眼就……”
“搜!給我搜!他們定然還沒跑遠(yuǎn)!封鎖酒樓所有出口!排查所有住客!”統(tǒng)領(lǐng)氣急敗壞地下令,心中卻是一沉。對方反應(yīng)如此之快,行事如此詭秘,絕非尋常軍漢,定是早有預(yù)謀的精銳探子!
然而,李鐵牛四人,此刻早已如泥牛入海,消失在了杭州城錯綜復(fù)雜的街巷與夜色之中。
時間倒回半個時辰前。
就在秦壽帶人找到海圖、欣喜若狂地返回康王府復(fù)命,而王府暗探開始暗中排查住客之際,潛伏在房頂陰影處、一直密切關(guān)注著甲字三號房動靜的“蝰蛇”,便已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像一片落葉般悄無聲息地滑回房內(nèi),對正在假意飲酒的李鐵牛低語道:“二哥,康王府的狗腿子開始查房了,看樣子是沖著我們來的。甲字三號房那邊剛有大隊人馬來過,圖被他們找到了。”
李鐵牛眼中精光一閃,放下酒碗,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果然找來了!動作不慢嘛??磥砟菆D,真是捅了馬蜂窩了。”他毫不遲疑,立刻下令:“按第三套方案,立刻撤離!蝰蛇,你帶路。壁虎、山貓,斷后清除痕跡!”
“是!”
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四人迅速換上早已備好的深灰色夜行衣,用黑巾蒙面。李鐵牛將那份至關(guān)重要的海圖拓本用油紙包好,貼身藏緊。壁虎和山貓則手腳麻利地將房間內(nèi)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個人物品收拾一空,連一根頭發(fā)絲都不放過,更在門檻、窗臺撒上特制的除味藥粉,以干擾可能的獵犬追蹤。
“走!”李鐵牛低喝一聲。
蝰蛇率先推開后窗,如同靈貓般探身而出,左右觀察片刻,打了個安全的手勢。李鐵牛三人依次魚貫而出,壁虎最后離開,輕輕將窗戶虛掩,并在窗欞上留下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細(xì)絲警戒線。
四人并未下樓,而是憑借矯健的身手,借助屋檐、廊柱、假山石的陰影,如同鬼魅般在酒樓后院的屋頂上快速移動。豐樂樓建筑群龐大,屋宇連綿,為他們提供了絕佳的掩護。此時夜色已深,又剛經(jīng)歷過火災(zāi)混亂,巡更的伙計也懶散了許多,竟無人察覺頭頂上有四道黑影正悄然潛行。
李鐵牛對杭州城的巷陌異常熟悉,尤其是康王府周邊。他知道,王府侍衛(wèi)封堵城門、搜索全城是必然之舉,陸路難行。唯一的生路,在于水道!
在蝰蛇的引領(lǐng)下,四人避開燈火通明的主街,專挑漆黑無人的小巷穿行,七拐八繞,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已潛行至錢塘江邊的一處荒僻碼頭。此處并非官渡,而是漕幫暗中經(jīng)營的一處秘密據(jù)點,岸邊長滿蘆葦,水中系著幾艘看似破舊、實則經(jīng)過改裝、速度極快的“浪里鉆”小艇。這是陳太初早年布局江南時,為應(yīng)對不時之需埋下的暗樁之一,只有極少數(shù)核心人員知曉。
“口令!”黑暗中,傳來一聲低沉的喝問。
“混江龍過海!”李鐵牛沉聲應(yīng)答。
“回令!”
“秦王旗指東南!”蘆葦叢中,閃出一條精悍的漢子,正是此處的漕幫小頭目。他見到李鐵牛,抱拳低聲道:“李二哥!信鴿早已收到,船已備好,快請!”
“有勞兄弟!開船,順流而下,直放淞滬口!”李鐵牛毫不耽擱,率先躍上其中一艘小艇。其余三人緊隨而上。
那漕幫漢子解纜操槳,小艇如同離弦之箭,悄無聲息地滑入渾濁的錢塘江中,借助江水退潮的勢頭,飛快地向東駛?cè)?,很快便融入了茫茫夜色與浩瀚江面。
幾乎就在小艇消失的同時,杭州各城門已被康王府侍衛(wèi)持令封鎖,全城搜索展開。然而,他們注定只能撲個空。
翌日,正月二十二,傍晚,開德府,秦王府書房。
陳太初剛剛批閱完一批關(guān)于河北西路清查田畝的奏報,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庭院中漸次亮起的燈籠,心中思緒紛繁。北地新政阻力重重,東南海疆暗流洶涌,朝中舊黨虎視眈眈,這盤棋,越來越復(fù)雜了。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撲翅聲。一名親衛(wèi)輕手輕腳地走進,手中捧著三只羽毛略顯凌亂、但眼神依舊銳利的信鴿。
“王爺,杭州、金陵方向,急報!三鴿齊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