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四年,三月初一,晨,開德府,秦王府承運殿。
晨光熹微,透過雕花窗欞灑入殿內(nèi),卻驅(qū)不散那股凝重如鉛的氣氛?;实圳w桓端坐主位,面色依舊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蒼白,眼神中卻多了一絲劫后余生的復雜。秦王陳太初肅立一旁,玄甲未解,眉宇間帶著連日征塵與思慮留下的痕跡。殿下,賈進、王奎、何栗等文武重臣分列兩側(cè),人人面色肅然。
一名風塵仆仆、身著康王軍號衣的信使,正跪伏在地,身體因恐懼和疲憊而微微顫抖。他是連夜冒死穿越兩軍對峙線,被蒙著眼帶入城中的。
陳太初接過近侍呈上的密信,驗看火漆無誤后,拆開快速瀏覽。信是康王趙構(gòu)親筆所書,字跡潦草,言辭懇切(亦或是卑微),核心意思只有一個:請求罷兵議和,并希望能與秦王殿下當面一晤。
“哼!”陳太初將信紙隨手擲于案上,發(fā)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冷笑,聲音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趙構(gòu)小兒!興不義之師,犯上作亂,致使生靈涂炭,將士喋血!如今見勢不妙,便想輕飄飄一句‘議和’了事?當我陳太初是什么?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鷹犬嗎?他也配!”
他目光如電,掃向地上抖得更厲害的信使,厲聲問道:“說!趙構(gòu)為何突然后撤五十里,又為何急著要見本王?汴梁城中,究竟發(fā)生了何事?!若有半句虛言,立斬不赦!”
那信使被陳太初的殺氣所懾,幾乎癱軟在地,涕淚橫流,磕頭如搗蒜:“秦王殿下息怒!陛下息怒!小的……小的只是奉命送信,但……但臨行前,軍中確有駭人聽聞的傳言……說……說……”他驚恐地抬起頭,目光掃過端坐的趙桓,又迅速低下,聲音帶著哭腔,“說……太上皇……他老人家……在汴梁宮中……被……被康王殿下請去的那個火疤臉軍師樸承嗣……給……給弒害了?。 ?/p>
“什么?!”
“弒君?!”
“樸承嗣殺了太上皇?!”
如同平地驚雷,大殿之內(nèi),瞬間嘩然!趙桓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身形搖晃,臉色煞白如紙,手指著那信使,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唯有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悲憤與難以置信!父皇……竟然……竟然被殺了?!還是被九弟引狼入室所害?!這……這簡直是塌天之禍!
何栗等老臣更是如遭雷擊,捶胸頓足,老淚縱橫:“國賊!國賊??!悖逆人倫,天地不容!”
就連陳太初,瞳孔也是驟然收縮,盡管他心中對趙佶并無好感,但臣子弒君,尤其是以如此粗暴血腥的方式,在這個時代,乃是動搖國本、人神共憤的第一等大罪!這樸承嗣,竟敢猖狂至此!
大殿內(nèi)瞬間被一種恐慌、憤怒與茫然的情緒所籠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陳太初。
陳太初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的驚濤駭浪。他瞬間明白了趙構(gòu)為何要急著求和了!弒君的罪名,如同一座萬丈大山,已將趙構(gòu)徹底壓垮!他失去了起兵的法理依據(jù),更成了天下公敵!此刻,他唯一的生路,恐怕就是掉轉(zhuǎn)槍頭,聯(lián)合一切可聯(lián)合的力量,去討伐弒君逆賊樸承嗣,以期戴罪立功,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消息……可確實?”陳太初的聲音冰冷如鐵,壓下了殿內(nèi)的喧囂。
“千真萬確!”信使哭喊道,“是……是幾個從汴梁皇宮里拼死逃出來的內(nèi)侍,親口所言!如今……如今汴梁城內(nèi)已然大亂,樸承嗣那逆賊……怕是已經(jīng)……已經(jīng)掌控了皇宮和部分城防!”
陳太初沉默片刻,眼中寒光閃爍,突然冷笑一聲:“哼!趙構(gòu)現(xiàn)在知道怕了?想借本王之手,去對付樸承嗣,替他擦屁股?倒是打得好算盤!”他看向驚魂未定的趙桓,拱手道:“陛下,此事關(guān)系重大,需慎重。趙構(gòu)此信,名為議和,實為求援,甚至可能是緩兵之計或誘敵陷阱。臣以為,不可輕信,更不可輕易答應(yīng)會面?!?/p>
趙桓此刻心亂如麻,既悲憤于父皇慘死,又恐懼于眼前危局,更對趙構(gòu)恨之入骨,聞言只是無力地揮揮手:“元晦……一切……由你決斷……朕……朕心已亂……”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軍統(tǒng)司的密探快步走入,將一支細小的銅管呈給陳太初:“王爺!李鐵牛將軍,八百里加急飛鴿傳書!來自汴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