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七年十月廿八,滄州的寒風凜冽,吹得人臉上生疼。
陳守拙靜靜地立在開德府老宅的槐樹下,枯黃的樹葉簌簌落下,一片恰好掠過他手中緊握著的邸報。
邸報上赫然寫著:“……陳太初擢河北東路兵馬安撫使……”一旁的劉氏端著參湯走近,不經(jīng)意間瞥見紙背透出的“梁子美流放儋州”的朱批,嚇得手一顫,湯盞險些傾翻在地。
“老爺,大郎這官升得忒快,怕是要招禍啊?!崩掀蛻n心忡忡地說道。
“快?”陳守拙微微咳嗽了幾聲,抬起手,指向祠堂內的供案,那里擺放著陳太初生母柳氏的牌位,神色凝重地說道,“當年柳家私煉軍械案,可是拿九族性命換的見識……”
北風呼嘯著穿堂而過,仿佛帶著無盡的寒意。
在繁華的汴京,樊樓的一間雅間內,王大郎神色謹慎,將密信小心翼翼地塞進魚腹,低聲說道:“童貫的密使三次奔赴遼東,與女真酋長完顏阿骨打會獵。
蔡京則因蘇州應奉局貪墨案,遭到御史彈劾,如今已閉門謝客七日了。”
說罷,他蘸著酒水在案上畫著奇怪的符號,又接著道:“最讓人驚奇的是高俅,不過是陪官家蹴鞠三場,竟然就升遷為殿前司都指揮使!”
話音未落,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禁軍馬隊疾馳而過的聲響。
為首之人身著蟒袍玉帶,威風凜凜,正是新任的高太尉高俅。
路旁的說書人反應極快,慌忙改口道:“…且說那高太尉當年任東坡先生書童時…”
汴京垂拱殿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夕。
梁師成尖著嗓子,神情激動地誦讀著彈章:“……
陳太初擅擴廂軍至八千,其心叵測!”
隨著他尖銳的聲音,袖中滑落的奏疏飄落在地,那上面還沾著大相國寺特供的檀香,為這場朝堂紛爭增添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童貫身著蟒袍,聽聞此言,猛地一振衣袖,毫不示弱地反駁道:“河北路流民多達三十萬,區(qū)區(qū)八千廂軍又算得了什么?
梁公公如此發(fā)難,莫不是心疼大相國寺長生錢放貸的利錢?”
童貫的話語如同利箭,直指梁師成的要害。
坐在龍椅上的徽宗皇帝,原本正饒有興致地把玩著青州貢硯,聽到二人的爭執(zhí),忽然打斷道:“太子前日奏報,大相國寺放貸百萬貫,引得錢莊擠兌。
陳太初既在河北路平亂頗有成效,便讓他順道查查錢號的事。”
徽宗的話語雖平淡,卻如同定音之錘,為這場紛爭暫時定下了方向。
此時的蔡京,閉目捻須,看似鎮(zhèn)定自若,實則袖中密信已被冷汗浸透。
原來,三司使剛剛查出其侄私販漕糧的鐵證,他正憂心忡忡,不知此事是否會引發(fā)更大的波瀾。
在滄州校場上,轉運判官周懷仁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陳太初,陰陽怪氣地說道:“陳安撫使好手段啊,八千廂軍竟吃空了三州的糧倉,這可讓下官著實難做,不過陳安撫使年未而立便執(zhí)掌四州兵事,當真讓我等寒窗苦讀十年的人羨慕不已啊?!?/p>
“周判官說笑了?!?/p>
陳太初神色平靜,手中輕輕敲了敲新鑄的虎符,不緊不慢地回應道,“去年你侄兒強買衛(wèi)河灘涂的賬,本官還未呈報三司呢。還有若無您克扣的那三萬石‘損耗糧’,陳某哪來這般多的剿匪功績?”
陳太初的話看似輕描淡寫,卻暗藏威脅,讓周懷仁臉色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