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五年四月十五,寅時的鐘聲尚未敲響,東華門外已然熱鬧非凡。
朱漆杌凳一列列整齊排開,三百名新科進士身著緋袍,頭戴烏紗,依照甲次排列成氣勢恢宏的青龍白虎陣。
禮部侍郎李綱手持槐木笏板,神色莊重地立于金釘朱漆的榜墻之前,身后虎翼軍將士個個身姿挺拔,執(zhí)金瓜斧鉞,晨光灑落在刃口之上,凝結成點點寒星,更添幾分威嚴莊重。
“一甲第一名——眉州何栗,賜進士及第!”
唱名之聲如同一把利刃,瞬間裂開清晨的薄霧,在空氣中久久回蕩。
何栗神色沉穩(wěn),邁著從容的步伐,沿著錦氈緩緩走向御道。禮官牽著一匹金鞍白馬,馬額之上綴著官家親自賞賜的雪魄糖魁星,熠熠生輝。
陳太初站在新科進士隊伍中,低頭等待著唱名。聽到第一名不是自己,暗嘆道“自己終究不是擅長文字經(jīng)義,開著掛竟然也不是第一名!”
“二甲第七名——開德府陳太初,賜進士及第!”
唱名落下,鴻臚寺丞遞1-的金花帖子,入手沉甸甸的。
隨后,二甲第八名……
二甲第二十名…
三甲第四十名……賜進士出身!
一直到五甲同進士出身,至傳臚完畢。
陳太初隨著隊列轉向御街西側時,眼角的余光瞥見蔡京的門生正悄悄往何栗的馬鞍之中塞入鎏金詩筒。他心中好奇,仔細看去,只見那筒內箋紙浸過蜜蠟,想必遇熱即會顯現(xiàn)字跡,陳太初猜測,那極有可能是“慎言新政”四字。
就在此時,翰林學士李綱振袖示意,高聲示訓:“諸進士聽真!御道之中,唯有狀元可策馬疾馳,其余眾人皆需遵循左右石徑而行……”然而,李綱的話音尚未落下,汴河方向忽然傳來一陣響亮的糖坊號子聲:“陳解元賜袍——”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二十四名漕工抬著活字版的《登科錄》,沿著街道一路拋撒。紙頁如雪花般紛紛揚揚飄落,與那潔白的糖霜相互交織,形成了一幅奇特而壯觀的畫面。
未時三刻,驕陽高懸,瓊林苑內卻古柏參天,濃蔭蔽日,透著絲絲涼爽。陳太初的榆木案設于流杯亭畔,周圍花香陣陣,鳥鳴啾啾,宛如人間仙境。案頭上,瑪瑙盞中盛著官窯青瓷酒瓶,瓶身的糖畫竟是《千里江山圖》的精妙縮本,每一處山巒、每一片水域都栩栩如生,仿佛將那壯闊山河濃縮于這小小瓶身之上。
禮膳房獻上的“登科全席”更是精巧絕倫,讓人嘆為觀止。糖醋黃河鯉身上覆著熠熠生輝的金箔,宛如身披金甲;蜜炙鵪子之上嵌著活字模印,別具匠心;就連羹湯之中,都浮著糖雕的雁塔,仿佛在訴說著新科進士們的榮耀。
“元晦兄的活字術當真妙絕!”同榜進士郭孝友舉著一張活版印刷詩箋,興致勃勃地湊近陳太初,滿臉贊嘆,“你瞧這《二甲策論》的‘錢荒’二字,墨色竟比國子監(jiān)本還潤澤幾分,當真是鬼斧神工?!?/p>
陳太初笑而不語。
正思忖間,忽見定王府侍衛(wèi)穿過蜿蜒曲折的九曲橋,步伐沉穩(wěn)有力。侍衛(wèi)腰間的蹀躞帶上別著一把鎏金算盤,在陽光下閃爍著點點金光。侍衛(wèi)來到陳太初面前,單膝跪地,恭敬說道:“殿下請陳大人移步觀瀾榭?!?/p>
觀瀾榭中,趙桓猶如一位專注的藝術家,全神貫注地往汴河模型上插著糖旗。他抬頭望見陳太初緩緩走來,如見救星一般,急忙起身緊緊拉住陳太初的手。
“呃……這老趙家究竟是何怪癖,動不動就大男人拉著大男人的手,真是讓人渾身不自在。”陳太初心中暗自嘀咕道。
“元晦兄,你瞧這汴河之上,宛如一條蜿蜒的巨龍,你所提議的設立錢莊之事,孤略加思索,覺得應當在揚州等市舶司處設立錢莊。不知元晦兄對此有何高見?”
聽到趙桓的話,他微微點頭,神色認真地問道:“定王殿下所言極是,但是如果全面推行,可就沒有試錯的余地了,有可能又會造成抵制者的群起而攻之,可能會適得其反!”
陳太初頓了一下又道“不妨先在東京當做試點,這樣涉及利益少,然后先不用皇家做背書,只做參股,一來可以有皇家的身份作為后盾,二來有民間運營錢莊的便捷性,只要守好存貸的合理性,一切都可以交給時間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