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庭眉心微微皺著,敘述這些事情時的聲音低啞而平緩,仿佛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對那些過往的痛苦不做評價。
說到這里,他伸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泛紅的眼睛看著姜檸,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迷茫地問:“我是誰?”
姜檸從床邊滑下來坐在地毯上,用跪坐著的姿勢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極輕地說:“你是沈落庭。”
“你是苦難中走出來的英雄,是一切的美好與幸福的化身,你值得所有贊美與祝福。”
是我走了許多世界唯一摯愛的靈魂。
姜檸在心里補上了沒說出口的話。
雖然這話說得像是在寫詩一樣,但確實是姜檸心里想的。
對于所愛之人,大抵多矯情多華麗的辭藻都不足以形容他。
沈落庭睫毛微微顫抖著,眼睛里含著水光,仿佛一眨眼就要落下淚來,只有唇角努力揚起一抹弧度。
姜檸再次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笑著說:“多笑笑,你笑起來很漂亮。”
“漂亮”這個詞大概不太適合形容一個十七歲的男生,但每次姜檸看到沈落庭,腦海里紛紛往外冒的詞語里最大最顯眼的那個就是“漂亮”。
時間很晚了,今天的上課時間早已結(jié)束,窗外是越來越大的風雨,夾雜著敲在窗臺上的拇指大小的冰雹。
吳阿姨在門外說:“少爺,姜老師,客房已經(jīng)收拾好了。”
“好的,謝謝吳阿姨?!苯獧幷酒饋韺μа劭此纳蚵渫サ溃巴戆?,沈落庭?!?/p>
她很鄭重地喊了他的名字。
跟著吳阿姨的指引走到客房,姜檸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床上,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在她看來,沈落庭今天無疑是在向她求助。
或許他曾懷著無所謂甚至愿意的態(tài)度任由自己改變,但無論是那個在九個多月以前偷偷去看心理醫(yī)生的沈落庭,還是今天這個在她面前哭著說自己有病的沈落庭,都是在絕望中拼命伸出了一只手,渴望被人拉住。
姜檸無論如何都會拉住那只手,要么把他從懸崖邊拉上來,要么和他一起墜入深淵。
客房里有配套的浴室,浴室里有吳阿姨貼心準備好的洗漱用品,姜檸收拾好在床上裹著被子艱難入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被窗外的雷聲驚醒,她揉揉額頭,仿佛整個人還陷在剛剛壓抑痛苦的夢里。
夢的具體內(nèi)容她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那種揪著心的疼痛實在是太真實了。
這一覺睡得她渾身累,姜檸摸索著按開床頭燈,登上拖鞋往外走,準備下樓去喝點水。
剛走到樓梯口,就見樓下客廳亮著一盞暖黃的落地燈,緊接著是幾聲鋼琴聲。
姜檸一愣,然后連忙走下幾節(jié)臺階。
一個穿著潔白長裙的身影正坐在琴凳上,頭發(fā)掛在耳后,在側(cè)臉垂下一縷微微帶著弧度的發(fā)絲,整個人被光籠罩著,像是一場不會醒來的夢境。
琴聲響起,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上下翻飛著,悠揚而流暢的樂曲在這個雨夜響起。
混亂而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