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燈光依舊明亮,潔白的墻壁反射著冷硬的光,空氣中的消毒水味似乎更濃了些。兩人并肩走著,作戰(zhàn)靴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回響,在長長的走廊里不斷回蕩。
一路無話,直到坐進那輛黑色轎車里,王振國才像是終于忍不住了,語氣里滿是急切:“唐毅,你小子這次真是糊涂?。。。 ?/p>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額角的青筋微微跳動:“那三大宗門是什么存在?隨便拉出一個長老,都能硬扛炮彈!你就這么答應下來,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唐毅靠著椅背,側頭看向窗外。
車窗外,軍區(qū)的圍墻正緩緩向后移動,墻頭上的鐵絲網(wǎng)在路燈下泛著冰冷的光,哨兵們筆挺的身影像雕塑一樣立在陰影里。聽到王振國的話,他只是淡淡地撇了撇嘴,發(fā)出一聲冷哼。。
片刻后唐毅轉過頭,眼神里帶著幾分玩味開口詢問道,“王振國,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胸口:“別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這么對待救命恩人的?明知道老首長找我沒好事,還巴巴地把我從邊境召回來,怎么,看我活得太舒坦,想給我找點刺激????”
王振國被他說得一噎,臉瞬間漲紅了。急切地辯解道:“你這是什么話??!我怎么可能害你?派你去剿滅三大宗門這件事,我事先真的不知情!老首長只是說有緊急任務要找你,我哪里知道是這事??
要是早知道,我肯定提前給你透信,讓你想辦法推掉!”
看著王振國著急的樣子,唐毅忽然笑了。那笑聲很低,卻沖淡了車廂里的凝重氣氛。“這么說,你是跟我站在一邊的?”
王振國愣了一下,皺起眉頭:“這跟站在哪一邊有什么關系?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他頓了頓,語氣沉了下來,“老首長的命令,我不能違抗。”
唐毅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他重新靠回椅背,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熬尦妓?,臣不得不死啊?!彼吐暷剜?,語氣里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嘲諷,“看來這次的事,真是把老首長刺激得不輕?!?/p>
唐毅猜到老首長的心思。這次鄭懷安勾結隱世宗門夜襲居所,差點得手,這對一位執(zhí)掌大權的老人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而自己,恰好是那個既能解決麻煩,又不會讓他完全放心的人。讓自己去對付三大宗門,若是成功了,國家除去心腹大患,他也能順勢收回一部分權力;若是失敗了,自己葬身于宗門之手,他也少了一個潛在的威脅。
這一石二鳥的算計,真是打得精妙。
“你既然都看明白了,為什么還要答應?”王振國看著他,眼神里滿是不解,“以你的能力,真想躲,誰能攔得住你?”
唐毅轉頭看他,眼底帶著一絲無奈:“你覺得我不答應,我就能躲過去?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次不答應,下次照樣有更危險的事等著我?!?/p>
王振國急了,往前湊了湊:“那你打算怎么辦??”
唐毅的視線飄向遠方,像是透過車窗看到了邊境的戈壁?!拔冶敬蛩憬鉀Q了境外的事,就像藥老那樣,隱退在市井里,過普通人的生活?!彼穆曇糨p了些,帶著一絲向往,“可那位偏偏逼著我走另一條路,沒辦法,為了身邊人能好好活著,只能被動往前走了。”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冰冷:“希望他老人家事成之后,能看開些,別把我逼上絕路。”
王振國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最終卻只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這聲嘆息在狹小的車廂里盤旋,帶著無盡的無奈與悵然。他看著唐毅望著窗外的側臉,忽然覺得眼前的年輕人像一株在石縫里生長的胡楊——明明扎根在貧瘠的土地,卻偏要向著烈日生長,把陰影留給身后需要庇護的生靈。
他想起唐毅剛入部隊時的樣子。那時的少年還帶著未脫的青澀,第一次實彈射擊時手都在抖,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能獨當一面,成為連老首長都要忌憚三分的存在。這些年,唐毅為華國擋下的風雨還少嗎?
可這樣的人,為什么偏偏要被猜忌?是因為他成長得太快,快得讓某些人感到了威脅?還是因為鄭懷安的前車之鑒,讓老首長不得不防?王振國不敢深想,只覺得心口堵得發(fā)慌,像被什么東西死死攥住。
轎車緩緩駛過軍區(qū)大門,哨兵的敬禮在后視鏡里漸漸縮小,最終化作一個模糊的黑點。車窗外的景象漸漸從森嚴的軍營變成了繁華的街道,霓虹燈的光芒透過車窗,在唐毅的作戰(zhàn)服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些從戈壁帶來的沙塵,在光線下泛著細碎的金光,像極了他這些年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耀眼,卻也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