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松開她,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進(jìn)了那片深沉的夜色里。
陳桃花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她沒有哭。
她只是轉(zhuǎn)身回了屋,拿起那盞煤油燈仔仔細(xì)細(xì)地又往里面加滿了油。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風(fēng)在山谷里嗚咽吹得門窗“吱呀”作響像有什么東西在外面徘徊。
張耀走了。
整個青石村仿佛連同最后一絲光亮都被他一同帶走沉入了一片死寂。
陳桃花站在門后聽著那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風(fēng)里。她沒有動像一尊石像。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久到她自己的手腳都有些發(fā)麻。
她這才緩緩地轉(zhuǎn)身把門閂插上。
“咔噠”一聲很輕卻像是給自己的心上了一把鎖。
她沒有回臥室而是走到了堂屋那張八仙桌前。
煤油燈的火苗被穿堂風(fēng)吹得搖曳不定將她的影子在墻上拉扯得忽長忽短。
她坐了下來。
桌上左邊是賬本和鋼筆中間是那串冰涼的車鑰匙右邊是那把嶄新的油光水滑的小算盤。
她沒有去碰賬本也沒有去碰鑰匙。
她只是伸出手將那把小算盤輕輕地拉到自己面前。
然后她低下頭開始撥動算珠。
“噼啪……噼啪……”
清脆的聲響在這死寂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鎮(zhèn)定的力量。
她沒有在算賬。
她只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也告訴這個家她還在這個家的規(guī)矩就還在。
不知過了多久院門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試探性的敲門聲。
“桃花……睡了沒?”
是高建國的婆娘李嬸。
陳桃花撥動算珠的手指停了下來。她站起身走過去拔開門閂。
門外不止李嬸一個人。
張大山家的嫂子、劉老四家的婆娘還有村里好幾個沾親帶故的婦人都站在那里。她們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慌和不安。
“出……出啥事了?俺們剛才聽見動靜了耀子呢?大山他們呢?”李嬸的聲音都在抖。
這些女人是村里消息最靈通的也是最沉不住氣的。她們的男人都被張耀帶走了。此刻她們就像一群沒了主心骨的羊。
陳桃花看著她們看著她們臉上那種天要塌下來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