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掃,掃在了天命簿上屬于他自己的那一頁,將那刺眼的“雜役”二字,從簿上徹底抹去。
二字化作飛灰,飄散落下,卻在落地前化作了漫天遍野的草牌,扎根于大地。
夢中的林閑回過頭,對著老乞丐溫和一笑,聲音仿佛從另一個時空傳來:“我掃了十年地,其實掃的不是地上的灰,而是他們早已為人寫好的命?!?/p>
老乞丐豁然驚醒,冷汗?jié)裢噶似婆f的衣衫。
他不再有絲毫猶豫,從懷中最深處,摸出那枚陪伴了他多年的舊草牌,那是林閑留給他的最后信物。
他走到那道掃帚痕跡的,挖開沙土,鄭重地將草牌埋了進去。
草牌入土的剎那,整片孤島猛地一顫!
霎時間,沙灘上數以萬計的草牌同時泛起柔和的微光,光芒匯聚,如星河倒卷。
整片沙灘,仿佛一頭沉睡萬古的巨獸,第一次開始了自主的呼吸。
七日之后,異變從海底發(fā)生。
東海深處,一片死寂的珊瑚叢中,毫無征兆地長出了第一株奇異的植物。
它的莖稈筆直如刀削,竟有幾分掃帚柄的模樣;它的葉片緩緩展開,上面天然生成的紋路,竟像是一份份等待簽署的契約文書。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這株“掃帚芽”的芽心,一行金色的文字緩緩浮現,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簽到者,不認命?!?/p>
這株掃帚芽的消息,如燎原之火,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傳遍了四海八荒。
邊陲之地,被監(jiān)工抽得皮開肉綻的礦工,用沾滿黑灰的手指蘸著自己的鮮血,在石壁上劃下姓名,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簽到”。
深山之中,守著亡夫孤墳的寡婦,折下枯骨為牌,刻上自己的名字,埋入墳前。
天牢最深處,等待秋后問斬的死囚,咬破指尖,在冰冷的墻壁上寫下血字……
那一刻,他們都聽到了一聲來自靈魂深處的“?!?。
草牌,不再需要林閑的傳承。
它化作了一種意志,一種概念。
凡心有不甘者,皆可以血為墨,以骨為牌,在天地間完成屬于自己的簽到!
青云宗,高懸于云端之上的仙門,終于無法再容忍這股自下而上、挑戰(zhàn)天命的“妖氣”。
三艘巨大的樓船戰(zhàn)艦,載著上百名精英修士,浩浩蕩蕩地駛向東海,誓要將那“妖島”連同島上所有“妖人”一并抹殺。
艦隊乘風破浪,行至半途,異變陡生。
毫無預兆,所有戰(zhàn)艦上的修士,無論修為高低,同時感到一陣撕裂般的耳鳴。
緊接著,他們的識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同一個場景——那是他們年幼之時,靈根測試不佳,被家族長輩或宗門師長指著鼻子,貶為“廢物”的那一日。
冰冷的鞭聲,肆無忌憚的嘲笑,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自己,還有那一句句如同魔咒般的話語:“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p>
那是他們修仙路上最初的夢魘,是被強大的修為和光鮮的法袍深深掩埋的傷疤。
此刻,這傷疤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撕開,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