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jīng)放棄了掙扎,因為每一次嘗試,都只會讓他更加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的無力。
可奇怪的是,他心中的憤怒與屈辱不知何時已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下意識地摸向胸口,竟觸到一枚粗糙溫?zé)岬牟菖疲恢呛螘r出現(xiàn)在那里的。
握著草牌,一段被他刻意遺忘的記憶涌上心頭。
那是他年幼時,在仙殿最底層的雜役院劈柴的日子。
他也曾幻想過有朝一日能飛升成仙,擺脫那無盡的勞苦。
可如今他才恍然大悟,在那段最艱難的歲月里,真正支撐他活下來的,不是那天賦異稟的虛無縹緲,而是某個寒冷的冬夜,他劈完最后一擔(dān)柴,縮在灶前烤火時,愜意地吐出的那一口悠長、溫暖的呼吸。
那一刻,他沒有想著修煉,沒有想著變強,只是單純地活著,單純地呼吸。
監(jiān)察使閉上雙眼,嘴角竟浮現(xiàn)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低聲呢喃:“今天……我也算活過來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胸前的草牌微光一閃。
他那身象征著身份與榮耀的銀鱗戰(zhàn)袍,左邊袖口上代表著他監(jiān)察使身份的一道繁復(fù)金線,竟悄無聲息地褪去,化作凡俗的銀絲。
高坡上,乞丐與老礦工并肩而立,夜風(fēng)吹動他們襤褸的衣衫。
乞丐望著鐘下那個已經(jīng)安然睡去的身影,輕聲說道:“你看,這世上最硬的墻,從來不是用磚石砌起來的。是人心,是那顆不肯趴下、非要站著的心?!?/p>
老礦工沉默地點了點頭,從懷里掏出最后一塊干硬的冷饃,費力地掰成兩半,遞了一半過去。
兩人并肩坐下,就著寒風(fēng)啃著冷饃,一同望著東方天際那一抹漸起的魚肚白。
而在千里之外,戒備森嚴的中州仙殿最深處。
一名盤膝閉關(guān)已足足百年的渡劫老祖,猛然睜開了雙眼,眼中盡是驚疑與茫然。
他的右手,竟完全不受控制地緩緩抬起,在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意志驅(qū)動下,輕輕地、富有節(jié)律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那動作,像是在安撫,更像是在回應(yīng)某種跨越了萬水千山的遙遠召喚。
萬柳城外,風(fēng)似乎停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潤的、泥土的芬芳,仿佛在醞釀著一場等待了許久的甘霖。
乞丐抬頭嗅了嗅,對身邊的老礦工說:“天要變了,這干涸了太久的土地,也該解解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