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雪地上一道不自然的凸起,都可能是敵人設(shè)下的陷阱,他不敢有絲毫松懈,生怕因為自己的疏忽,讓戰(zhàn)友們陷入險境。
何晨光背著狙擊槍,身姿挺拔如松,像一尊移動的雕塑,只有在雪粒落在瞄準鏡上時,才會抬手輕輕拂去。
他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呵護一件珍寶,指尖拂過瞄準鏡鏡片,將細小的雪粒拭去,生怕留下一絲痕跡影響精度。狙擊槍是他的第二生命,從入伍那天起,他就視槍如命,哪怕在行軍途中,也時刻關(guān)注著槍械的狀態(tài),這份專注,是無數(shù)次生死考驗?zāi)サZ出來的本能。
林泰走在隊伍中間,肩膀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像有一根細針在皮肉里輕輕扎著??伤琅f時不時回頭看看身后的新兵,目光掃過每一張年輕而緊張的面孔。
當看到王小寶腳下一滑,身體前傾,差點踩空滑倒時,他快步走過去,伸手牢牢扶住對方的胳膊。那胳膊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林泰能清晰地感覺到王小寶身體的顫抖。“踩實了再走,雪下面的冰殼滑,別慌?!?/p>
林泰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像一股暖流,瞬間驅(qū)散了王小寶身上的些許寒意。王小寶感激地點點頭,臉頰漲得通紅,腳步比之前穩(wěn)了些,眼神里多了幾分安心。
林泰看著眼前這些年輕的新兵,心里清楚,他們大多是第一次遠離家鄉(xiāng),第一次踏上換防的征程,緊張在所難免。自己多照看著點,多提醒一句,就能讓他們少一分慌亂,多一分安全感。
他想起自己剛?cè)胛闀r,也是這樣跟在老班長身后,對戰(zhàn)場充滿恐懼,對未來一片迷茫。是老班長手把手教他握槍、教他隱蔽、教他在戰(zhàn)場上活下去的技巧。
如今角色互換,他才更明白
“老兵”
兩個字承載的重量
——
不僅要自己在戰(zhàn)場上活下去,更要帶著這些年輕的兄弟一起活下去,把他們平平安安地帶回家。
到達新陣地時,夕陽已經(jīng)沉到了山背后,只在天際留下一抹淡淡的橘紅,像被鮮血染過一樣,很快就被濃重的夜色吞噬。這里的景象比大家預(yù)想的還要糟糕:工事簡陋得幾乎不能稱之為
“陣地”,戰(zhàn)壕最深處也才到膝蓋,邊緣的凍土松散得像一捏就碎的餅干,仿佛一陣大風就能將其吹塌;掩體是用幾塊破舊的木板和沙袋臨時搭建的,沙袋里的沙子少得可憐,有的甚至露出了里面發(fā)黃的干草,風一吹就簌簌作響,根本抵擋不住子彈的沖擊。寒風卷著雪粒,肆無忌憚地灌進戰(zhàn)壕,像一群調(diào)皮的孩子,鉆進戰(zhàn)士們的衣領(lǐng)、袖口,讓人忍不住打哆嗦,牙齒打顫的聲音在寂靜的陣地上此起彼伏。
“別愣著!趕緊加固陣地!”
代理排長的吼聲打破了短暫的寂靜,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天黑前必須把戰(zhàn)壕加深到一米二,掩體用凍土夯實!”
戰(zhàn)士們立刻行動起來,沒有一個人抱怨,只有鐵鍬插入凍土的
“咚咚”
聲
——
那聲音沉悶而有力,像是在與這片土地較勁,還有搬運沙袋的
“呼喝”
聲,在空曠的陣地上回蕩,充滿了力量。
展大鵬和幾個老兵負責搬運沙袋,他一次能扛起兩袋沙袋,那沙袋沉甸甸的,足有五六十斤,可他的腳步依舊穩(wěn)健,仿佛肩上扛的不是沙袋,而是輕飄飄的棉花。
額頭上很快滲出了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在下巴處凝結(jié)成細小的冰粒,他卻連粗氣都沒多喘一口,只是偶爾用袖子擦一擦額頭的汗水,便繼續(xù)投入工作。
蔣小魚則帶著王小寶、劉剛等新兵尋找可用的木料。在附近的樹林里,他們扛回幾根枯樹干,那些樹干粗壯得需要兩人合抱,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凍得硬邦邦的。
蔣小魚一邊走,一邊教新兵們?nèi)绾翁暨x合適的木料:“要選這種樹干直、沒有蟲蛀的,才能支撐住掩體的重量,不然工事搭好了也不結(jié)實。”
新兵們認真聽著,時不時點頭,把要點記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