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小王總說,等戰(zhàn)爭結(jié)束要回家?guī)透赣H打理果園,此刻卻再也沒機會實現(xiàn)這個簡單的愿望。
清點到連長的遺體時,林泰的腳步驟然頓住。連長趴在一處被炸塌的掩體旁,半截身子埋在積雪里,右手還緊握著斷裂的望遠鏡,鏡片早已碎裂,金屬鏡筒上沾著干涸的血跡。
他的胸口有一道碗口大的傷口,軍大衣被鮮血染透,凍成硬邦邦的暗紅色硬塊,雪花落在上面,瞬間就被體溫融化,又很快結(jié)成新的冰碴。連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里映著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還在注視著前方的戰(zhàn)場,還在指揮士兵沖鋒。
林泰的腦海里瞬間閃過戰(zhàn)斗最激烈時的畫面:連長從掩體后站起身,揮舞著手槍嘶吼
“跟我上”,子彈在他身邊呼嘯而過,他卻絲毫沒有退縮,帶領戰(zhàn)士們一次次將敵人逼退。
“連長……
我們守住陣地了……”
林泰哽咽著,伸出凍得發(fā)紫的手指,輕輕將連長的眼睛合上,指腹觸到的睫毛早已結(jié)冰,“您放心,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讓敵人踏過這里一步?!?/p>
心中涌起的悲痛與無力感如同潮水,幾乎要將他淹沒
——
那個總把
“兄弟們要活著回家”
掛在嘴邊的連長,終究沒能等到勝利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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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的清點結(jié)果像一塊巨石,重重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整個連隊損失了近一半的兵力,林泰所在的小組也少了負責彈藥補給的老吳。
老吳倒在距離戰(zhàn)壕僅十米的雪地里,身邊散落著幾箱未開封的手榴彈,胸口的彈孔還在滲著血,染紅了周圍的積雪。
林泰望著老吳憨厚的臉龐,腦海里浮現(xiàn)出他總笑著說
“俺力氣大,搬彈藥的活兒交給俺”
的模樣,自責如同毒蛇般啃噬著心臟:
“要是我當時能多掩護他一下,要是我能早點發(fā)現(xiàn)敵人的狙擊手,他是不是就不會……”
更糟糕的是彈藥告急。林泰踉蹌著走到臨時彈藥點,那是用幾塊破木板搭成的簡易棚子,里面的彈藥箱早已空了大半。
他打開最后一個木箱,里面只剩下三盒步槍子彈,機槍子彈和手榴彈更是屈指可數(shù)
——
展大鵬的通用機槍只剩下兩盒子彈,蔣小魚手里也只剩三顆手雷。
“班長,機槍子彈撐不了下次進攻?!?/p>
展大鵬抱著心愛的機槍走過來,黝黑的臉上滿是凝重。那挺機槍的槍管還殘留著戰(zhàn)斗的余溫,槍身上的烤藍因磨損而斑駁,卻被他擦得锃亮。
他的手指反復摩挲著彈匣,眼神里滿是不舍與焦慮,“要是敵人再用坦克沖鋒,咱們根本攔不住?!?/p>
蔣小魚也湊過來,手里攥著三顆手雷,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西側(cè)的絆雷也快用完了,那里是咱們的薄弱環(huán)節(jié),要是敵人從那邊偷襲……”
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眼神里的擔憂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