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nèi)。
皇帝在瞧著孟紹元出現(xiàn)時,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邵元,如今二皇子選妃,你也求了些時日了,有沒有看出來什么門道?”
孟紹元目光落在了皇帝的身上,心底里卻咯噔了一下,臉上帶著幾分憨笑,撓了撓頭道:“陛下,您這不是為難我嘛。。。。。。我這眼睛,又沒往那些姑娘身上看,哪里能看出什么門道來?我只知道,二殿下的眼光應(yīng)該不錯。”
皇帝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了他臉上一瞥,嘴角便涌起了一抹熟悉的笑,那笑容里帶著洞察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看見人的五臟六腑去。
“紹元,你如今倒是會跟朕裝傻充愣了?你那點小心思朕還能不知道?”
“你恐怕早就已經(jīng)看出來,憋著不說罷了?!?/p>
孟紹元的心思被道破,如今也不慌張,他臉上的笑意越發(fā)明顯,聲音里帶著討好:“陛下圣明我這點微末道行在您面前就是那螢火蟲想跟日月爭光,實在是自不量力。明察秋毫,二殿下那點心思定然早就在您心中過了明路,臣,臣這不是不敢妄自揣測天家心意嘛?”
這個馬屁拍的又響又亮,不著痕跡。
皇帝顯然很是受用,笑罵了一句:“滑頭!你老實跟朕說說,朕也想要聽聽你是怎么個想法?”
孟紹元思考片刻,小心翼翼問道:“陛下,您既然早已洞若觀火,接下來打算如何處置呢?二,殿下這選妃的名冊確實透著不尋常?!?/p>
陛下收斂了笑意,目光落在孟紹元的身上:“處置?朕為何要處置?”
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的在光滑的紫檀木桌上停頓:“老二他遞上來的這份名冊,你我都看到了,避開了所有手握實權(quán)的權(quán)貴之門,一個不沾?!?/p>
“選的盡是些翰林修編,國子監(jiān)監(jiān)酒,都察院御史,這類清流言官家的女兒,這些人家官位不高,實權(quán)不重,有的甚至堪稱清貧,但個個都是讀書種子,門風(fēng)清正在士林之中聲望極高?!?/p>
皇帝扯了扯嘴角:“二皇子這是在告訴朕,也在告訴滿朝文武,他不打算,至少眼下不打算去走那條依仗外戚,結(jié)交權(quán)臣的路子?!?/p>
“他不求勢,轉(zhuǎn)而卻求名?!?/p>
皇帝的這番話,孟紹元聽得心頭發(fā)緊,他也確實看出了這點不尋常,卻遠沒有皇帝剖析的這般透徹。
“這條路,可不好走啊?!?/p>
皇帝輕輕嘆息一聲,那嘆息里并無多少惋惜,反倒像是某種考驗前的評語:“清流之輩,最重名聲節(jié)氣,也最難駕馭,與他們綁在一起固然能賺得清譽,獲得仕林的支持,可關(guān)鍵時候未必頂用,而且言官們的嘴和筆是雙刃劍,他們能為你歌功頌德,也能讓你身敗名裂。”
“老二選擇他們等于給自己套上了一層無形的枷鎖。他日后行事必須更加謹(jǐn)言慎行,不能有絲毫行差踏錯?!?/p>
孟紹元笑了笑,皇帝瞥了他一眼:“這種高明的自保之道更是一種無聲的宣言?!?/p>
皇帝站起身:“老二這是因為我猜忌他外祖父,所以才會反其道而行,主動斬斷可能形成的強大外戚勢力象征,表明他無意至少短期內(nèi)不會去爭那儲君之位的?!?/p>
“他如今求的是期望,是天下讀書人的心。”
孟紹元沉默不語,背上卻滲出一層細(xì)密的冷汗,這天家父子,兄弟之間的博弈,一步一步都暗藏兇險。
“陛下圣明,我竟沒想到這一層,二殿下此舉實難以進為退,深謀遠慮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