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瓊林把手中的本子放下,目光落在了洛嘉英的身上:“英哥兒,之前交給你的知識你都融會(huì)貫通了嗎?”
“老師,我雖不敢夸大其詞,可這些知識卻也是融會(huì)貫通都靠死記硬背著的。”
洛嘉英伸手撓了撓頭發(fā),不好意思笑了笑:“您的授課簡單明了,也多虧了您的舉一反三,我才能夠那么快的把事情給學(xué)會(huì)了。”
他瞧著洛嘉英,笑了起來:“你啊你,所說的話不僅把我拍了馬屁,就連你自己都不例外?!?/p>
洛嘉英嘿嘿傻笑,顧瓊林卻也知道洛嘉英的底子,他思考片刻后,開口說道:“英哥兒,老師也不瞞著你,你的進(jìn)度很快,所以接下去我得教你其他的課程了?!?/p>
洛嘉英收斂起笑來,看向老師的神色,一下子就認(rèn)真了起來。
“今日要學(xué)的是八佾,英哥兒,你可以先自行看一遍,若有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
“老師。”
“方才讀至“八佾舞于庭”一句,洛嘉英眉頭擰成了疙瘩,忍不住開口:“這‘八佾’二字,到底是何意?”
“‘佾’字生僻,弟子查了《說文解字》,只說‘舞行列也’,卻不知為何要與‘八’字連在一起,竟惹得孔夫子動(dòng)了怒?”
顧瓊林抬眼掃過洛嘉英,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英哥兒心細(xì),又勝在肯追問,倒是塊讀書的料。
他走到堂中懸掛的《論語》刻石前,指尖點(diǎn)在“佾”字上,沉聲道:“你且細(xì)看這字。”
洛嘉英都往前湊了湊,只見那“佾”字刻得方正,左邊是“人”旁,右邊像是“逸”字省去了走之底,筆畫間透著幾分靈動(dòng)。
顧瓊林待洛嘉英念完,才緩緩道:“音既正了,再解其形,你看這‘佾’字,左邊是‘人’,右邊本是‘逸’,為何省去走之?因‘逸’有‘放縱’之意,而‘佾’卻偏要‘收束’——古人造字,最講深意:一群人列成隊(duì)伍,不可散漫放縱,需得整整齊齊,方為‘佾’?!?/p>
“上古時(shí),樂舞非是尋常戲樂,多在祭祀、朝會(huì)、宴享時(shí)用,是‘禮’的一部分。凡用‘佾’處,必是有等級、有規(guī)矩的——”
“就像大家族內(nèi),按長幼排名,不可亂了次序,樂舞的隊(duì)列,自然也得按身份定規(guī)制,這便是‘佾’的深意?!?/p>
他轉(zhuǎn)身走到案前,取過一支狼毫,在素帛上寫下“佾”字,筆鋒頓挫間,特意將右邊的“逸”字省去走之的筆畫描得粗重:“你瞧,這字里藏著‘收束’,藏著‘次序’,藏著‘不可逾越’。”
洛嘉英眼睛一亮,追問:“那‘八佾’,便是八人一列?”
“然也?!鳖櫗偭贮c(diǎn)頭,將素帛舉起來讓她細(xì)看:“一佾八人,八佾便是八八六十四人,這般龐大的舞隊(duì),可不是誰都能用的?!?/p>
“就像你穿的衣裳,布衣學(xué)子不可著錦緞,庶民不可戴官帽,這‘佾’的規(guī)制,比衣裳帽子更重,因它關(guān)乎‘上下’二字。”
他放下素帛,拿起戒尺輕輕敲了敲案上的《論語》:“方才你讀的‘八佾舞于庭’,是說魯國大夫季氏,在自家院子里用了六十四人的舞隊(duì),你們且想想,什么樣的人能用八佾?這‘佾’字背后藏的規(guī)矩,又為何讓孔夫子動(dòng)了怒?”
洛嘉英捧著竹簡,眉頭漸漸舒展——
原來這一個(gè)字里,竟藏著這么多講究,既有筆墨的筋骨,又有禮法的重量。
顧瓊林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模樣,戒尺輕輕歸位:“記著,讀經(jīng)先識字,識字先識理,這’理’,便在筆畫里,在規(guī)矩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