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種近乎于剝奪了聽覺的,絕對的死寂。
風停了,云滯了,連時間本身,似乎都在那場無聲的湮滅中,被徹底抹除。
武當之巔,已不成其為山巔。
那座承載了數(shù)百年香火與傳說的紫金樓,消失了。那些見證了歲月輪轉的古松與青石,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平整、光滑如鏡的琉璃平臺。
這平臺,不屬于人間。
它的表面,倒映著九天云海,也倒映著那張寫滿了驚駭與茫然的,屬于王仙芝的臉。
沒有勝利者,也沒有失敗者。
陳凡與徐鳳年,各自站在那琉璃平臺的兩端,相隔百丈。
徐鳳年衣衫破碎,嘴角那縷血跡尚未干涸,他握著那柄同樣黯淡無光的“春雷”,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重新確認自己還活在這方天地。他那承載了整個人間的道,被撞碎了,卻又沒有完全消散。
另一端,陳凡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那身青衫變得襤褸,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那尊恐怖的“三教歸一”法相早已隱去,唯有那雙眼睛里,還殘留著幾分將自身化為天道的瘋狂與虛無。
他的道,要成為規(guī)則。
徐鳳年的道,要守護人間。
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同樣走到了此世武學盡頭的意志,在最極致的碰撞后,并未能分出生死,也未能論出高下。
它們,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就像水與火,在某個臨界點上,不再互相撲滅,而是交融、旋轉,化作了一股全新的,既非水亦非火的混沌能量。
嗡——
一聲輕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顫音,自琉璃平臺的中心,悄然響起。
那聲音,不屬于凡世。
它像是宇宙初開時的第一縷弦音,又像是世界終末時的最后一聲嘆息。
這道顫音,化作一道無形的波紋,沒有沖向山下,沒有撼動大地,而是筆直地,沖天而起,沒入了那片被攪亂的,九天云海的更深處。
它,像一把鑰匙。
一把,捅進了冥冥之中,那扇名為“天地法則”的古老門鎖的鑰匙。
然后,天,變了。
不是風起云涌,不是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