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一片死寂。
徐驍離開后,那股壓得人骨頭發(fā)疼的梟雄氣場如潮水般退去。李義山卻沒有立刻跟下去。他依舊站在原地,那柄羽扇,自徐鳳年說出那句“不讓意外發(fā)生的能力”后,便再未搖動過。
他那雙病懨懨的眸子,緩緩掃過這間囚禁了劍神數(shù)十年的閣樓。
他的視線,沒有落在蜷縮的李淳罡身上,也沒有去看墻壁上那些癲狂的劍痕。
他的目光,在丈量空氣。
在感知此地的……殘響。
就像經驗老到的獵人,能從被踩斷的草莖上,讀出獵物的大小與去向。而他,北涼的毒士,讀的卻是天地氣機被撕裂后,那久久不愈的傷痕。
“不對……”他輕聲呢喃,聲音被海風吹散,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那股驚天劍意,他亦有感應。霸道,純粹,帶著破而后立的新生之銳??蛇@不該是李淳罡能發(fā)出的。一個被心魔與悔恨折磨了幾十年的瘋子,道心早已千瘡百孔,如何能孕育出這般鋒芒?
更像是……一劑虎狼之藥,強行灌下,催發(fā)出了剎那的絢爛,隨即便是更深沉的枯敗。
是誰,在給李淳罡“喂藥”?
又是誰,在這位劍神最虛弱、也是道心最璀璨的瞬間,摘走了那枚最甜美的“果實”?
李義山的羽扇,終于再次緩緩搖動起來。
他走到那扇被海風吹得“砰砰”作響的窗邊,指尖輕輕拂過被釘死的窗框。那里,有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不屬于此地的氣機殘留。不是殺氣,不是真氣,而是一種……更純粹的,仿佛凌駕于萬物之上的……掠奪之意。
他閉上雙眼,腦海中,無數(shù)繁雜的情報與線索,如同一盤被打亂的棋子,開始自行歸位。
北涼王府寶庫,那件被“憑空”取走的、能溫養(yǎng)神魂的“海月天晶”。
武帝城外,暗營統(tǒng)領徐龍象親自出手,卻被一個神秘人輕松遁走。
青州,那座被某位世家子弟捷足先登的古修士洞府,所有核心傳承與寶物,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一樁樁,一件件,看似毫無關聯(lián),如散落的珍珠。
突然,李義山的腦海中,一卷被他忽略、蒙著灰塵的竹簡,驀地金光大放!那是青州事發(fā)后,一份毫不起眼的例行核查報告。
——“馬夫陳凡,曾于青州案發(fā)時段,告假三日,事由:探親。歸府后,并無異狀?!?/p>
并無異狀?
不!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狠狠地串聯(lián)了起來!
而這條線上,掛著同一個名字。
一個起初被他視為棋盤上無足輕重、用來磨礪世子的“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