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股意志,在紫金樓內(nèi),轟然對撞。
那不是真氣的比拼,亦非神意的攻伐,而是兩種截然相反的“道”,最原始、最赤裸的碰撞。
徐鳳年的道,是大地。是北涼那片貧瘠卻堅韌的土地,是三十萬埋骨沙場的英魂,是他身后需要守護的萬家燈火。它厚重,堅實,帶著一種“我身在此,便是疆土”的決絕。
陳凡的道,是天空。是那片無所謂疆界,無所謂歸屬,視萬物為芻狗,亦視萬物為掌中玩物的蒼穹。它虛無,廣闊,帶著一種“我意所至,皆為我土”的霸道。
大地承載萬物,天空籠罩一切。
紫金樓那歷經(jīng)千百年風雨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在這無聲的交鋒中,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以武當山巔為中心,天象驟變!
云海翻騰,如一鍋煮沸的開水。山石震顫,簌簌落下塵埃。
山下所有窺探此地的看客,無不感到心神劇震,仿佛自己的靈魂被置于磨盤之間,一邊是厚土的碾壓,一邊是蒼天的傾軋,隨時都會被撕扯得粉碎。
就在這方天地即將被兩種極致的道,徹底撕裂的前一剎。
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從九天之上,輕輕飄落。
“且慢?!?/p>
聲音不大,甚至有些平淡,不帶絲毫煙火氣。
可它就像一根無形的定海神針,倏然插入了這片狂暴的汪洋大海。
那翻涌的云海,凝固了。那震顫的山石,平息了。那兩種正在瘋狂對撞、欲要分出個你死我活的恐怖氣機,竟被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強行撫平,各自退回了主人的體內(nèi)。
紫金樓內(nèi),劍拔弩張的氣氛,蕩然無存。
陳凡與徐鳳年,同時抬起了頭。
只見紫金樓那古老的屋脊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身樸素的布衣,身形算不上魁梧,就那樣隨意地站著,仿佛已經(jīng)站在那里千百年。他的面容,無悲無喜,像是一塊被歲月打磨得光滑的頑石。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成了這方天地的中心。
他就是規(guī)矩。
武帝,王仙芝。
……
“是……是他……”
欽天監(jiān)的山谷中,那名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正使,死死地盯著那面裂紋更多的“窺天鏡”,鏡中,終于顯現(xiàn)出了那道身影,他的嘴唇哆嗦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恐懼,比之前陳凡帶來的虛無,更加深邃。
絕壁之上,紅蓮圣女那剛剛坐直的身體,猛地向后一靠,緊貼著冰冷的巖壁,仿佛要將自己融入其中。她那雙勾魂奪魄的眸子里,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欲望,只剩下純粹的,對絕對力量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