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停了。
自北莽腹地吹來的獵獵寒風(fēng),在抵達這座雄城百里之外時,便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變得溫順、遲滯。
上京城。
北莽王朝的心臟,一座用數(shù)百年時光與無數(shù)枯骨堆砌而成的巨獸。它的城墻并非青磚,而是一種泛著暗沉金屬光澤的黑石,歲月在上面留下的不是斑駁,而是一種近乎于道韻的厚重紋理。
城下,黑云壓城。
西面,是徐鳳年親率的三十萬北涼鐵騎,旌旗如林,甲光向日,軍陣森嚴(yán),如同一頭蓄勢待發(fā)的臥虎。
東面,是陳凡麾下的修羅王庭大軍,數(shù)量雖不及北涼,卻煞氣沖霄。最前方的三百修羅鐵騎,沉默如山,仿佛自幽冥深處爬出的魔神,僅僅是存在,就讓周遭的光線都扭曲了幾分。
兩支當(dāng)世頂尖的軍隊,在此會師,形成了足以讓天下任何帝王都為之失眠的百萬大軍圍城之勢。
然而,城中的人,似乎并不驚慌。
就在兩軍合圍的陣勢剛剛成型之際,上京城皇宮深處,一道璀璨的金光沖天而起,直入云霄。緊接著,一張由純粹金光構(gòu)成的巨大天幕,緩緩展開,如同一只倒扣的琉璃巨碗,將整座上京城,籠罩其中。
天幕之上,有龍影游走,有先王虛影吟唱著古老的戰(zhàn)歌,一股磅礴浩瀚的國運之力,化為實質(zhì),庇護著這座最后的王都。
“是耶律洪基的傳國玉璽,”徐鳳年身旁,病懨懨的李義山瞇著眼,輕聲說道,“他這是將北莽殘存的國運,盡數(shù)押在了這座城上。想破此城,無異于與一國之運為敵?!?/p>
徐鳳年面沉如水。
然而,更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情,發(fā)生了。
嘎——吱——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沉重摩擦聲,上京城那厚重如山巒的四方城門,竟然……緩緩地打開了!
洞開的城門,就像是四張深淵巨口,對著城外的百萬大軍,發(fā)出了無聲的嘲諷與邀請。無數(shù)散亂的勢力,如同被血腥味吸引的鯊群,瘋狂地涌向那敞開的城門。
耶律洪基,竟是將這座最后的堡壘,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泥潭,一個藏污納垢的漩渦。他要用這天下所有的混亂,來對抗城外那看似無懈可擊的秩序。
……
聯(lián)軍中軍大帳。
氣氛,比帳外的寒風(fēng)還要冰冷幾分。
“穩(wěn)扎穩(wěn)打,圍而不攻,斷其水源,散播瘟疫。上京城內(nèi)魚龍混雜,不出三月,必生內(nèi)亂。屆時,我北涼兒郎,可不費吹灰之力,取下此城?!?/p>
徐鳳年坐在主位,聲音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他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計算著背后需要填進去的北涼士卒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