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患初平,百廢待興。
青石鎮(zhèn),因地勢較高,是少數在此次洪災中幸免于難的古鎮(zhèn)。官道上,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不急不緩地駛入鎮(zhèn)中,車輪碾過青石板,發(fā)出單調的“咕?!甭?。
車內,趙黃巢正襟危坐,神情肅穆得像是在參加自家祖師爺的飛升大典。
“世子殿下,貧道昨夜再觀天象,您紫氣愈發(fā)凝實,貴不可言!然紫氣之下,有血光煞氣纏繞,此行……恐非善地,您萬萬不可大意??!”
“行了行了,知道了?!毙禅P年正百無聊賴地靠在車窗邊,聞言掏了掏耳朵,懶洋洋地掀開車簾一角,朝外瞥了一眼,眉頭卻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他撇嘴道:“牛鼻子,你說的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我不懂。我只知道,這鎮(zhèn)子不對勁?,F在是午后,街上連個吵架的婆娘、追打的娃兒都沒有,安靜得跟墳地似的,瘆得慌。”
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老黃,眼皮微微動了動,這一次,他睜開了眼。那雙總是睡眼惺忪的眸子里,此刻清明一片,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殺氣?!?/p>
徐鳳年一愣,隨即咧嘴一笑,重新靠了回去:“你看,你倆說的,其實是一個意思。總之,有你們倆在,我怕什么?!?/p>
話雖如此,他那搭在膝上的手指,卻無意識地輕輕敲打起來,節(jié)奏微亂。
……
青石鎮(zhèn),西側,一座荒廢多年的漕幫分舵內。
院中荒草被清理一空,數十道身影如雕塑般靜立,沉凝的煞氣幾乎要將午后的陽光都凍結成冰。
主位上,端坐著一名身穿洗得發(fā)白的儒衫、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他叫李燁,大楚皇族旁支之后,如今是這支復國暗流“赤龍會”的主事人。他端起茶杯,用杯蓋撇去浮沫,動作一絲不茍,但那雙深邃如淵的眸子深處,卻藏著一絲化不開的、深入骨髓的疲憊。
“都妥當了?”他聲音平淡,卻讓院內的溫度又降了三分。
下方,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烏屠”甕聲應道:“回稟會主,‘天羅’已在鎮(zhèn)東入口布下,‘地網’已在悅來客棧備好。斷龍山七寇和徽山那幾條瘋狗,也都拿了定金,埋伏在側。只要那北涼世子入甕,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脫層皮!”
旁邊一個面容尚顯稚嫩,眼中卻燃燒著狂熱火焰的青年“朱英”激動地接話,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一把與他身份格格不入的、陳舊的柴刀刀柄:“會主!北涼是離陽的擎天柱石,徐驍是篡國惡賊的頭號鷹犬!只要我們斬了徐鳳年這根獨苗,不僅能重挫北涼氣焰,更能向天下宣告,我大楚,回來了!”
李燁微微頷首,目光掃過那柄柴刀時沒有停留,沉聲道:“北涼世子,身負大氣運。此次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告訴下面的人,誰敢怠慢,提頭來見!”
他眼中沒有狂熱,只有冰冷的算計。
氣運?在絕對的殺局面前,再濃厚的氣運,也要被這血與火,徹底磨滅!
他根本不知道,就在他運籌帷幄的屋頂之上,一道無形的影子,正饒有興致地“俯瞰”著院內的一切。
陳凡的身影與瓦片的陰影融為一體,幾乎不存在。
在他那經過系統(tǒng)強化的感知中,下方院落里匯聚的沖天怨氣、殺氣、以及那股子屬于前朝龍氣的殘穢,就像黑夜里的篝火一樣醒目。這些駁雜的氣息,在他的“望氣術”下,織成了一張緩緩收攏的血色大網,而網的中心,正遙遙指向那輛剛進鎮(zhèn)的青篷馬車。
“嘖嘖,好大的陣仗。”陳凡心中輕笑,“前朝余孽,亡命之徒,地方豪強……湊了這么一桌子菜,就為了給主角刷個經驗、爆點金幣?”
他原本只把這當成一場可以順手牽羊的小戲。
然而,就在他的神意順著那最濃郁的怨龍之氣,探向主位上那個儒衫中年人時——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