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九黃抱著他的破木劍,眼皮耷拉著,像是沒聽見。
就在這時,前方的林子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囂雜的呼喝。
十幾個手持樸刀、面目兇悍的漢子,從林中沖了出來,呈扇形攔住了去路。
為首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獨眼龍,他扛著一柄鬼頭大刀,煞氣騰騰。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獨眼龍用刀尖指著兩人,聲音洪亮如鐘,“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一套無比標準,甚至有些敷衍的臺詞。
劍九黃瞥了那些人一眼,便又閉上了眼,懶得再看。
徐鳳年卻來了精神,他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獨眼龍,開口道:“兄弟,辛苦了。大冷天的,趴在雪地里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吧?”
獨眼龍的獨眼里,閃過錯愕。
“我爹給你們結(jié)的賬,是按天算,還是按次算?”徐鳳年慢悠悠地從馬背上摸出一個酒囊,灌了一口,“要是按次算,我勸你們賣力點,不然這趟活兒干得太糙,回頭李義山那老狐貍,怕是要扣你們工錢的。”
獨眼龍臉上的橫肉抽搐。
“我們……我們是黑風寨的!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黑風寨?”徐鳳年笑了,笑意里滿是嘲弄,“黑風寨的刀,可沒你們這么講究。刀柄纏的是軍中特有的防滑牛皮筋,刀刃上淬的是北涼邊軍才有的破甲寒油。還有你,”他指了指獨眼龍,“你站的姿勢,是軍中‘丁字步’,最利于沖鋒劈殺,尋常山賊,只會岔開腿瞎咋呼?!?/p>
“我爹讓你們來演戲,考校我有沒有膽子??伤?,這戲臺子是他搭的,臺上的角兒,也都是他的人。我這個看戲的,從小看到大,怎么會看不膩呢?”
徐鳳年的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冷水,澆滅了那群“山賊”身上所有的煞氣。
獨眼龍沉默許久,終于放下了鬼頭大刀,沖著徐鳳年,笨拙地拱了拱手。
“世子……慧眼如炬?!?/p>
“行了,戲演完了,回去復命吧。”徐鳳年擺了擺手,像在趕一群蒼蠅,“告訴姓徐的,下次找點專業(yè)的,至少,把軍械上的徽記給磨干凈了?!?/p>
說完,他一夾馬腹,與始終沉默的劍九黃,慢悠悠地從那群尷尬的“山賊”中間穿過,揚長而去。
……
遠處的山林間。
陳凡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臉上的表情,從看戲,到凝重,最后化為一抹玩味。
“有意思,真有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