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堂不由分說,一個大嘴巴扇了過去,把文信打了個踉蹌,又沖著文店踹了一腳:“是不是你們?”
老嬸子連忙制止,拉住想要繼續(xù)打孩子的漢堂:“就是過來問問,你別打孩子啊?!?/p>
就算是被爹打,文信也不哭一聲,更是死咬著不放,依舊道:“不是我們,不是我們,你看到了嗎?你哪個眼睛看到了?”
“你個小兔崽子,還敢嘴硬,看我不抽你?!睗h堂揚起手,他心里氣壞了,他們堵煙筒,這不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嗎?但文信卻一口一個不是,漢堂急的罵罵咧咧:“你還不承認,我看你再撒謊溜屁?!笔致淦ü身?,大巴掌拍在文信的屁股上。
院子里亂成一團,漢堂打孩子,老婦人在一旁阻止。叉手掐腰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姑,以及小姑子家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子也站在一旁,看著這些大人們,拉扯來拉扯去。
倒是屋子里的王氏,焦急的透過窗戶往外看:“他爹,你別打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王氏只是干著急,自己也下不了炕,制止不了漢堂。這個漢堂,平時在外面憨厚老實,就是對孩子,尤其是對文信,從不手軟。文信這孩子也是,總是惹是生非的,不讓人省心,也怪不得他爹打他。
“爹,你別打了,是我們干的,是我?guī)е艿芨傻?,要打,你就打我吧。”文店站了出來,擋在了文信面前?/p>
“你,你怎么不帶你弟弟,學個好?。俊睗h堂大失所望,滿肚子的氣,只能撒在文店的身上,沖著文店就是一巴掌。
見到哥哥替自己挨打,剛剛還寧死不屈,一滴眼淚都不肯掉的文信,竟然哭了。他為哥哥,為自己喊冤,一邊哭著,一邊沖著爹,沖著奶奶,沖著那個令人討厭的小姑喊:“是她們,是她,她搶我的帽子,還氣娘,把娘氣得肚子疼,差點把娘氣死?!蔽男胖钢」茫骸耙皇悄?,我娘也不會早產(chǎn),你差點害死我娘?!?/p>
文信一邊說著,一邊哭,覺得委屈。為什么爹就不問問緣由,上來就打自己,打哥哥,就不向著自家人呢?不向著他的親生兒子呢?明明是這個小姑欺負人,欺負娘,爹怎么就不問明白呢?他文信挨打不算什么,可就不能讓娘受委屈,他怕自己再死了娘。
文信的一番話,倒是讓漢堂始料未及,更是讓院子里的老嬸子,小姑子意想不到。幾個人都紛紛呆住了,小姑趕忙回過神來:“瞎說什么呢,你娘早產(chǎn)不早產(chǎn)的,跟我有什么關系?!毙」米灾约豪硖潱幻庑奶摚骸澳銈兗业氖?,可別賴上我。”
漢堂不說話了,他知道,看來冤枉這兩個孩子了。孩子大了,知道疼自己的娘了,知道替娘出氣了,怪不得剛才文信說,想當大人,不讓別人欺負娘。想到這些,漢堂心里又悔又恨,又氣又喜。
“好了好了,漢堂,孩子你也打了,就別再打了。事情也弄明白了,咱也不追究了,我家閨女,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多擔待點。時候不早了,我們也得回去做飯,你媳婦還在屋子里,你也回屋照顧著點吧?!崩蠇D人覺得臉上熱辣辣的,文信剛才的話,讓她感到尷尬。
待人都走了,漢堂沒有再教訓兩個兒子,反而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他們。但自己畢竟是爹,是老子,就算自己錯了,也不能跟兒子低頭認錯。當?shù)牡糜型?,你見過哪個當?shù)?,跟兒子道歉?漢堂依舊板著臉:“滾回屋里去,一會吃飯?!?/p>
“不吃?!蔽男排瓪鉀_沖,心里有一百個對爹的不服,只是懼怕爹的大巴掌,仍舊抽抽搭搭的啜泣著。
“嘿,你個兔崽子,我管不了你了?你愛吃不吃,有本事滾?!睗h堂道,他此時更應該,保持自己的威嚴,不能因為冤枉了兒子,就說軟話,兒子越是犟,他就得越是嚴厲。
“滾就滾?!蔽男排芰顺鋈?,什么爹啊,什么家啊,還講不講道理了,還分不分對錯了,爹明明錯了,冤枉了人,為什么就不肯承認?
只有小孩子的世界,才會分對錯。大人的世界里,只有利弊,只有臉面。
漢堂看了文店一眼,給了文店一個眼色,文店心領神會,追著弟弟跑了出去。
“這孩子?!睗h堂飯也不做了,吃什么飯,被文信氣也氣飽了。回到了屋里,坐在炕沿上,看著王氏:“文信說的是真的?他們堵煙筒,是為了給你出氣?”
“你啊你啊。”王氏瞪著眼睛,指責丈夫:“你怎么就這么一根筋呢,你怎么就不想想呢,孩子們好好的,干嘛去堵她們家煙筒?你都不知道今天那個小姑子,那副樣子有多招人煩,說的話有多難聽。你以為文信小,什么都不懂?我跟你說,文信這孩子心思重著呢,你就不能好好的跟他說話,非得動不動就打他?你到底是不是,孩子的親爹???咋就不知道心疼孩子呢?”
漢堂理虧,捂著自己的頭,嘆了口氣:“這個小兔崽子,今天這事算我錯怪他了,錯怪他了又能咋地?我這當?shù)?,還不能教訓教訓他?他就不能和我說,我去找小姑他們家算賬去,就非得去堵人家煙筒?讓人家找上門來?現(xiàn)在倒好,有理也變沒理了?!?/p>
“不想搭理你。”王氏噘著嘴,扭頭輕輕拍著懷里,嚶嚶啼哭的閨女,又對漢堂道:“你還愣著干嘛?還不趕緊把文信找回來,這大晚上的,你也不怕他有個好歹,你這個人啊,怎么就這么沒心沒肺呢?整個一個馬大哈?!?/p>
“他能怎么的?能有啥好歹,無非就是去恩堂家了?!睗h堂道:“你還別說,文信平時調(diào)皮搗蛋的,跟恩堂還挺對脾氣,恩堂跟我說過,想把文信過繼到他那邊。你都不知道,他巴不得有個兒子,可他一個老光棍,文信如果跟著他,還不得受業(yè)障。”
“業(yè)不業(yè)障我不知道,但你現(xiàn)在,必須得把文信找回來,讓他回家睡覺?!蓖跏蠜]好氣的,沖著漢堂道。
“你看你,沖我嚷嚷什么?”漢堂不樂意了:“哪來的這么大火氣?”
“想起剛才,你打文信的樣子,我就來氣?!蓖跏系溃骸斑€不快去,去恩堂家看看,別又讓孩子睡在他家了。我跟你說,文信我誰也不過繼,他是我兒子,我親兒子,他將來得給我養(yǎng)老。”
王氏的話,讓漢堂愣了一下,坐在炕上發(fā)呆,半天不肯動彈,王氏著急了:“愣著干嘛啊?屁股粘在炕上了?快去啊?!?/p>
“好好好,我去,我去?!睗h堂終于站了起來,嘆著氣:“還是拗不過,你們這些老娘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