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朝陽,升到了半空中,只有老天爺知道,這天底下,昨晚都發(fā)生了哪些事。有個(gè)興奮了一整夜,睡不著覺的孩子。有個(gè)咳嗽了半宿,掙扎在痛苦與死亡,邊緣的老人。
早在國增出門前,文信就特意交代,先別去縣里批發(fā)冰棍,先去爺爺家,看看爺爺怎么樣了。昨天幸虧爺爺去抓了藥,幫自己退了燒。爺爺年紀(jì)大了,一來二去,走了十里地的路,估計(jì)累的不輕。文信讓國增幫自己,去看看老爹。
“爸,知道了,我一會(huì)就去?!眹隹v使昨晚沒睡好,但精神頭依舊十足。21歲的大小伙子,正是有活力的年紀(jì),一晚不睡覺,也不礙什么事,早上起來,該干嘛,依舊干嘛。
國增先是,喂飽了牛圈里的老黃牛,又給牛飲了水,收拾完了牛圈后,再洗了手,吃了早飯,推著自行車便出了門,路過小賣部時(shí),國增停下車子,花了兩分錢,進(jìn)去買了一包江米條,爺爺和奶奶,最喜歡吃這個(gè)了。就算是他們現(xiàn)在老的,牙都快掉光了,但依舊喜歡嚼這脆脆的,甜甜的江米條。
進(jìn)了爺爺家的小胡同,只見奶奶急匆匆的走出了門:“奶奶,你干嘛去?。俊眹龅?。
“國增啊?!蓖跏峡戳丝磭觯骸澳銧敔?,昨晚咳了一夜,都咳出了血,我去給他拿點(diǎn)藥?!?/p>
“爺爺咳血了?”國增心頭一震:“奶奶,爺爺沒事吧?”
“不知道,國增,你先進(jìn)屋吧,陪你爺爺待會(huì),我得趕緊去拿藥?!蓖跏险f完,兩只曾被纏過足的小腳,急匆匆的奔向村里的大夫家。
國增慌忙的沖進(jìn)院子,停下車,拿著江米條,沖進(jìn)了屋里,還沒進(jìn)屋,就聽到屋里,傳來爺爺陣陣的咳嗽聲,國增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了漢堂身邊:“爺爺,爺爺,你沒事吧?!?/p>
“國增啊,你來了。”漢堂微微的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國增,國增的模樣長相,跟文信簡(jiǎn)直一模一樣。
“爺爺,你,你這是怎么了?”國增看著面目慘淡的爺爺,此時(shí)的漢堂,臉上早已沒了血色,身體里只是吊著最后一口氣,仿佛像是在等待著什么,剛剛睜開的眼,又微微的閉上了。
“爺爺,爺爺?!眹龅难劭艏t了:“你別睡啊,你醒醒?!眹稣f著,拼命的晃動(dòng)漢堂的身體,又遞過江米條:“爺爺,你醒醒,快醒醒啊,你可別嚇唬我???你看,我給你買了你愛吃的江米條,爺爺,你起來吃啊,你不是最愛吃江米條了嗎?”
漢堂又睜開了眼睛,恍惚中,看到了文信,聽到國增喊著爺爺,這才確定,眼前的人,是孫子,而不是兒子。漢堂的手,微微的張開,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是身體沒了力氣,孫子給買的東西,他自然是開心的想要收下,但無奈身體,早已不能被意識(shí)控制。
國增連忙把江米條,塞到了漢堂的手中,又一邊哭著,一邊手忙腳亂的,撕開江米條的紙包,拿出一顆遞到爺爺?shù)淖爝叄骸盃敔?,你不能有事,你還沒吃,我給你買的江米條了。你吃啊,爺爺,你吃啊。,爺爺?!眹霾唤窟罂蕖?/p>
漢堂張著嘴巴,從嘴里吐著,最后剩下的幾口氣,他多想能收下,孫子給遞過來的一片孝心??伤吡耍瑏聿患皫ё呷魏螙|西。人來到這個(gè)世界,赤裸裸的來,又赤裸裸的走,完成一個(gè)輪回。能留下的,只有自己的子孫后代。
“爺爺,爺爺?!眹隹藓爸?。
“國,國增,我,我,對(duì),對(duì)不住,你,你爹?!睗h堂說完,閉了眼,咽了氣,握著江米條的手,最終松開了。一包的江米條,如同自己的魂魄一樣,散開滾落。
王氏握著一包的藥,急匆匆的趕了回來,一進(jìn)院子,就聽到了國增的哭喊聲。王氏頓感不安,莫非,莫非,王氏來不及多想,沖進(jìn)了屋里,看到了撒手人寰的漢堂:“他爹,他爹?!蓖跏系难蹨I涌了出來,人也癱倒在地上,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