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增,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人?!苯鹑A道:“其實,過年的時候,我們村的同學(xué)們,坐在一起聊天,有個男同學(xué),也姓張,他家窮的,也是叮當(dāng)響,所以一直娶不上媳婦。那個男同學(xué)說,只要我愿意嫁給他,別說是去深圳,就是閻王殿,他也跟著去。國增,你沒他這個魄力。”
“我,我?!眹鰡】跓o言。
金華看了國增一眼,扭過頭,義無反顧的邁開了腳步,只給國增留下了,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
國增愣在原地,發(fā)呆了許久。
這門親事,算是徹底終結(jié)。后來國增知道,張金華還真嫁給了那個張同學(xué),倆人結(jié)婚后,一起去了深圳。
據(jù)說,他們兩口子,在那邊混的還不錯。趕著改革開放的風(fēng)尖浪口,在祖國思想浪潮,最前沿的陣地,剛開始打工,后來倒騰商品,做起了小買賣,最后發(fā)了點小財,成為了小老板。
在國增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每個人生節(jié)點的時候,在他回憶著自己過往人生,所做的每個抉擇的時候,他都想到張金華,那天走時的背影。倘若當(dāng)初,自己叫住那個背影,跟隨那個背影,他如今的自己,該是怎樣的生活和命運?
但人的命運,生來沒有后悔藥。人所有的選擇,都是在當(dāng)時特定環(huán)境下,而能做的最好選擇,甚至是唯一選擇。那個背影,就像是高考,就像是武警考試,原本就不屬于自己,都帶有命運選擇的局限性,都是他的性格與家庭背景使然。
騎著破舊的自行車,國增跟著落日的余暉,朝著西邊,大梨園村的方向騎去??v使心里有太多的淚水,他也不肯流下來。并安慰著自己,與張金華的這檔子事,全憑是老天爺,跟自己開了個玩笑。
1991年,這是新的一年,他得重新開始。
整個正月,國增故意讓自己忙碌起來,好忘卻因錯過張金華,而產(chǎn)生的不悅。他先是把原先,在村東頭的那四間屋子里,養(yǎng)殖的蘑菇們,全部低價賣了。又將四間屋子,進(jìn)行了清理打掃,原有的菌種菌包,像是沉重的爛包袱,被全部扔掉,這樣,好能騰出地方來住人。
四間屋子,被國增好好收拾了一番。最西頭的一間,是自己和國長要住的。國增扒開土炕,清理了里面,積攢較厚的灰燼,又重新把土炕做好,還收拾了一番灶臺。這樣,再做飯的時候,灶火就好燒多了,不用滿屋子都是煙霧繚繞,嗆死個人。
挨著最西屋的,是外屋,用于平時的燒火做飯,放水缸,桌子,以及一家人吃飯,日常的進(jìn)進(jìn)出出。
第三間房,是爸媽要住的,國增也認(rèn)真收拾了一番。尤其是土炕,他還抹了新泥,生怕以后燒火做飯,破舊的炕上冒白煙,再嗆著了爸媽。
第四間屋,是給妹妹小雙住的。除了小雙住外,以后也會放一些家里的雜物。但這間屋子,小雙也就能住個三五年,畢竟,她也老大不小了,再過幾年也該嫁人了。等小雙出了門后,這間屋子,可就空出來了。想到這,國增不免有些難過,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嫁人后,可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四間房子,國增收拾好了后,轉(zhuǎn)眼來到了二月。天氣緩和了不少,起碼河里的冰,早就融化了。一整個冬天,都碰不到水的鴨子,率先下了河,真是春江水暖鴨先知。
空氣里的風(fēng),不再冰冷,而是有了些許的暖意。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但能吹到,尋常老百姓的家里。選了個良辰吉日,文信趕著牛車,與春蘭和國增一起,載著原本三間舊房里的家當(dāng),一趟又一趟的,開始搬家。他們要從村西頭,搬到村東頭,那四間房里住了。
從上午到下午,再到晚上,用了一天的時間,趕在太陽落山前,文信一家人,總算是搬完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