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架,滾出去打?!崩献彘L發(fā)怒了:“打死一個白養(yǎng)活,大過年的,還動起手來了,都是小孩子嗎?”
“大爺,我要過繼文信,行不行你給個痛快話。”恩堂快刀斬亂麻,文信他勢在必得。
“不行?!崩献彘L道:“就沖你這個態(tài)度,我就不同意。你瞧瞧你,像什么樣子?還想要文信給你當兒子呢?你有個當?shù)臉幼訂幔俊崩献彘L是向著,另外一個男人的,論血緣和門縫親近,恩堂要打的是,自己的叔伯侄子,誰不向著自己人。
“漢堂哥都沒意見,你們有什么權利不同意。”恩堂立刻反駁,他心里知道,老族長還是站在別人那邊,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過繼兒子,不是漢堂一個人的事,是族里的事,除非你姓了別的姓兒,這是咱族里的規(guī)矩,誰壞了規(guī)矩,誰就不是咱族里的人。”老族長怒氣道:“你還是這個狗脾氣,這輩子也改不了。”
恩堂還想繼續(xù)和老族長理論,卻被幾個人攔住,尤其是老族長的親侄子會堂,拉著恩堂,擠了擠眼,意思是別跟自己的三叔置氣,恩堂給了會堂一個面子,不再說話。頓時,屋子里恢復了安靜,只有滿屋子的旱煙,飄蕩在空中,屋子里煙霧繚繞的。
見老族長發(fā)火了,誰還敢說話?都各個夾著尾巴似的,默不作聲。老族長又說了幾件事,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
見大家都不怎么言語,老族長磕了磕旱煙鍋子,對當今天下的形式,開始分析:“看樣子,國民黨垮臺也就這一兩年的事,等到共產黨建立了天下,這天下可就是咱農民的了。共產黨的口號是什么?人民當家做主。咱農民不就是人民嗎?共產黨的宗旨是什么?是為人民服務,為咱老百姓,為咱農民服務,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啊,是啊?!贝蠹译S聲附和。
“老四,你在共產黨的部隊上當過兵,也在國民黨的部隊上當過兵。你說說,這兩支部隊,有什么不一樣?”老族長把目光看向了清堂。
清堂站了起來:“還真不一樣,共產黨的部隊,講究的是官兵平等,人人平等,人家首長就和我們大頭兵一樣,吃大鍋飯,吃窩窩頭。共產黨的首長,大多也都是窮苦人出身,沒那么多講究,心里都裝著咱窮苦老百姓呢。國民黨里當官的可不一樣了,講究個排場,打起仗來,也沒見幾個敢?guī)е筷牄_鋒陷陣的,要說這國民黨和共產黨啊,還就只有共產黨,是咱老百姓的黨?!?/p>
老族長點了點頭,示意清堂坐下,又看了看大家,繼續(xù)道:“我看,等仗打完了,肯定還得重新建個國家,改朝換代。這是歷朝歷代的規(guī)矩,等共產黨掌了權,咱們農民就不一樣了,咱們村以前是國民黨的治安團管著,那以后呢?誰管著?”
“現(xiàn)在不是,有村上的黨支部管咱們嗎?解放區(qū)不也,成立了人民政府嗎?”勤堂道:“我看以后這村子上的事,就是得是村子上的老百姓說了算?,F(xiàn)在共產黨不是派了黨代表,來管咱們嗎,人家還有軍管會呢,軍管會也管著咱?!?/p>
“不愧是念過幾天書,頭頭道道的知道的還挺多?!崩献彘L笑了笑:“我聽黨代表,和軍管會的同志都說了,以后這村子上,還得發(fā)展黨員,咱們老百姓只要守人家的規(guī)矩,遵照人家的紀律,只要擁護共產黨,審查合格后,都能入黨。黨員們組成一個小組,再選出一個代表,一起管這個村子?!?/p>
大家聽的云里霧里的,沒明白什么意思,合堂問道:“那就是說,以后咱們都能入黨了,入了黨,就能當官管這個村子了?”
老族長笑了笑:“差不多吧,就是這個意思,具體怎么著,還得聽人家共產黨同志的。我的意思是,以后大家都表現(xiàn)積極點,聽共產黨的,跟著共產黨走。你想想,人家能打敗小鬼子,能打的國民黨節(jié)節(jié)敗退,肯定是有本事的。我聽說毛主席可是個了不起的人,咱們也得感謝他老人家,沒有他,咱哪里來的土地?總之一句話,以后大家都要積極入黨,你想想,以后是黨管這個國家,管咱們村,咱們姓劉的要是黨員多了,那以后這個村,還不得?!崩献彘L停了下來,沖著大家擠了擠眼,意思是讓大家自己領悟。
眾人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老族長是怎么個意思了。
會開完了,族里散會,人們各自出了門,各自回家。黑咕隆咚的夜色中,時不時的傳來鞭炮聲,還能看到空中綻放的煙花。兄弟五人各個懷著心思,族里的大會開完了,兄弟五人的小會還沒開呢。
周堂故意放慢腳步,邊走邊說:“我說漢堂,你怎么剛才變了卦呢?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文信誰也不過繼嗎?你怎么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過繼給恩堂?!?/p>
漢堂知道,大哥肯定會秋后算賬,找自己說這個事。他也想好了,不避諱剛才自己的言行和心里的想法:“大哥,我想好了,我以后肯定還得繼續(xù)生幾個孩子,以后的日子,雖然會越來越好,但說實話,家里口糧還是不夠吃。與其餓著孩子們,倒不如把文信過繼過去,起碼這孩子有口飽飯吃。你們也別不高興,文信歸根到底是我的孩子,我當?shù)模懿恍奶圩约旱暮⒆??再說了,只是過繼給他,我到什么時候,也是文信的爹,他也認我這個親爹,也得認你們這些大爺。”
“你,你,唉?!敝芴脷獾谜f不出話來:“老四,你說說,你們當兵打仗的,最痛恨的是什么?最痛恨叛徒,痛恨在戰(zhàn)場上什么?叫什么來著,就是打著打著,就調轉槍口對自己人開槍了。”
“臨陣倒戈?!鼻谔眯α诵Γ骸靶辛?,大哥,大過年的,干嘛找氣受呢,你是把文煥過繼過來了,你是有兒子了,可人家恩堂呢?人家這輩子連個媳婦都沒有,要是再沒個兒子,還活著有什么勁呢?你也得為人家想想嘛。”說完,拍了拍周堂的肩膀,又摟著哥哥的肩膀,算是安慰哥哥。
“又一個臨陣倒戈的?!焙咸靡残α耍骸靶辛?,大哥,操哪個心干嘛,漢堂和勤堂的話也有道理。別像清堂似的,養(yǎng)了八個孩子,以后的日子啊,有他受的,弄不好就得出去逃荒要飯?!?/p>
幾個人笑了,清堂卻不做聲,心里還想著,老族長剛剛說過的話,以后這共產黨的天下,得積極點,得入黨,得成為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