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堂的勸說下,會堂冷靜了下來,停住了哭聲,擦了擦眼淚和鼻涕,對著漢堂道:“是,得去通知族里的人,你在這等著,我這就去?!闭f完,走出了屋門,帶著郭氏,挨家挨戶通知。
漢堂對著幾個孩子道:“把你們的爹娘都叫來,快去,趕緊去?!?/p>
幾個孩子都紛紛跑了出去。
人都走了,只有漢堂和文信,父子倆守著恩堂,文信依舊哭聲不止,他心里覺得委屈,覺得冤,他甚至恨,恨自己的爹,恨老族長,恨族里所有的人,是他們害死了恩堂叔,是他們讓恩堂叔死不瞑目。
“文信,兒啊,別哭了?!睗h堂見文信哭的這樣傷心,文信的一聲聲哭聲,像是一把把刀子,扎在漢堂的心口上,他也覺得疼,也覺得難過,也覺得后悔,但他能怎樣?恩堂死了,什么事情都無法再改變了,他以后只能帶著這份愧疚,愧對恩堂,愧對文信,他只能理虧的拉著文信,讓他別再抱著恩堂。
“你別碰我,別碰我,我不是你的兒,你不是我爹,我沒有你這個爹,我爹死啦,他死啦?!蔽男胖钢魈?,叫喊著,流著淚的雙眼瞪著漢堂,像是一頭發(fā)怒的豹子,惡狠狠的望著漢堂。
昏暗的煤油燈下,文信的那雙眼睛,充滿了悲憤,充滿了怨恨,令漢堂毛骨悚然。
他不再說話,只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文信,看著文信是如此小心翼翼的,守護(hù)著恩堂。
一會的功夫,族里的人都趕了過來,有哭的,有嘆氣的,眾人手忙腳亂,先是找出了一塊白布,蓋在了恩堂身上,遮住了他那張黑乎乎的臉。又接著商議,得給恩堂穿壽衣,辦后事。如果人死了,連件壽衣都沒有,就是光著屁股走的,到了陰曹地府,也是窩囊人。
但這個時候,去鎮(zhèn)上,或者縣里買壽衣,這大冷的天,來回折騰一趟,還不把人凍壞了?誰愿意去呢?再說了,買壽衣的錢,誰出呢?
“讓會堂去,錢我們家出了。”郭氏站了出來:“恩堂辦后事的錢,棺材錢,我們出了?!?/p>
眾人看向郭氏,無不肅然起敬。
郭氏看了看會堂:“你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去鎮(zhèn)上看看,如果鎮(zhèn)上沒有,就去縣里,給恩堂買件好壽衣?!?/p>
“好,我這就去?!睍谜f完,奔出了屋子。
眾人蹲在里屋的,站在外屋的,院子外的,黑壓壓的排成了一片。人們抽著旱煙鍋?zhàn)?,議論著,嘆息著,誰也沒曾料想到,恩堂會死。
可人終究死了,人死為大,以前和恩堂之間,有再多的成見,再多的矛盾,再多的看不上,但人死了,也就什么都沒了。只剩下大家心里,對恩堂或多或少的,愧疚和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