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很干脆地肯定了:“有這個考慮。京海現(xiàn)在群龍無首,吳文軒同志臨時主持市委工作,政府這邊更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人去穩(wěn)住局面,同時推動像海上風電這樣的重大項目落地。
蘇哲同志去,很合適。而且,有些工作,由他出面協(xié)調,或許會比別人更容易一些。”
他話沒說透,但意思已經明明白白——就是要用蘇哲這層關系,去影響項目歸屬。
李達康立刻想到了避嫌的問題,這是組織原則。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書記,這個想法是很好。蘇哲同志的能力也絕對足夠。
但是,他和劉萍主任畢竟是母子關系。由他主政地方,再去爭取由他母親負責的關鍵項目,這是不是不太合適?容易授人以柄啊。”
他說話很注意分寸,點出問題,但沒有直接反對。
沙瑞金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么問,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帶著點李達康熟悉的、近乎冷酷的現(xiàn)實主義。
“達康,你也是老同志了。有些事,民不舉官不究。只要事情做得漂亮,程序上過得去,最終項目真能落在漢東,帶動發(fā)展,造福百姓,這就是最大的政績,誰又能說什么?
這種事情,說少不少。你看看周圍,為什么有些人年紀輕輕,政績就是比同齡人突出,提拔就是快?你真以為全是靠他們自己赤手空拳打拼出來的?
背后沒有父輩、家族的資源加持?不可能的。咱們得現(xiàn)實點。這些子弟下來,是來歷練的,是來積累資本和經驗的,不是真來過苦日子,更不是來自力更生、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
有現(xiàn)成的橋,為什么非要摸著石頭過河?關鍵是,橋要用對地方,人要確實有能力把事辦成。蘇哲,我看就行。”
這一番話說得直白甚至有些刺耳,李達康聽著,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復雜。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這一路走來的艱辛,想起歐陽菁,想起遠在國外的女兒,想起自己幾乎把所有精力都撲在工作上,換來一個“工作狂”、“無情”的名聲,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快成天煞孤星了。
而有些人,卻可以如此輕松地借助家族力量,跨越那些對普通人來說難以逾越的障礙。這種對比,讓一貫強硬的他,此刻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很快就把這點情緒壓了下去。他是李達康,是省長,知道什么才是當前最重要的。
沙瑞金的決定雖然現(xiàn)實得近乎功利,但確實是對漢東有利的,而且蘇哲也確實有能力。
他迅速調整好心態(tài),臉上露出贊同的神色,語氣也變得堅定起來:“書記,您分析得對!是我考慮欠周了。非常時期,當用非常之法。蘇哲同志年輕有為,思路開闊,闖勁足,抓經濟搞項目確實是一把好手。讓他去京海主持政府工作,再合適不過。我相信他一定能很快打開局面,穩(wěn)住京海的形勢,并且順利推動海上風電項目落戶?!?/p>
他看到沙瑞金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又補充道:“至于您擔心的項目問題,我看由蘇哲同志去對接,確實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積極作用。劉萍主任那邊,于公于私,態(tài)度可能都會有所不同?!?/p>
這話就說得比較直白了。
沙瑞金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一些,點了點頭:“好,既然你也同意,那這件事省委就盡快啟動程序?!?/p>
他抬手看了看表,“哦,我讓小白去請?zhí)K哲了,這個時間,差不多該到了。正好,咱們一起跟他聊聊,聽聽他本人的想法。”
正說著,月亮門那邊,白秘書的身影出現(xiàn)了,他側身引路,身后跟著的,正是蘇哲。
蘇哲步履沉穩(wěn),臉上帶著慣有的、略顯清淡的笑容,正朝小花園里走來。
李達康心里暗道,沙瑞金這是早就計劃好了,連人都叫來了,剛才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