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家、曲家雖然如今聲勢大不如前,鐘正國倒了,曲青山也退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在地方和部委里總還有些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我擔(dān)心…我擔(dān)心他們以后會不會懷恨在心,明里暗里再給蘇哲下絆子?這種世家子弟,最是記仇,也最是難纏?!?/p>
蘇誠聽著兒子的話,緩緩搖了搖頭,手指在扶手上輕輕一點。
“鐘家?曲家?”
蘇誠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輕蔑,但更多的是一種超然的冷靜,
“你啊。。。眼光還是看得太近,太盯著這些臺面上的人了?!?/p>
他微微前傾了身體,目光銳利地看向兒子,聲音壓低了些:“接下來,要小心的,根本不是他們?!?/p>
蘇東一怔,下意識地問:“不是他們?那還有誰?漢東省內(nèi),沙瑞金雖然心思難測,但眼下正需要蘇哲的政績;李達康更是恨不得把蘇哲捧在手心里。省外…申省這次吃了癟,難道還能…”
蘇誠打斷了他,抬起手指,緩緩向上指了指天花板,眼神深邃:“是上面?!?/p>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蘇東猛地一個激靈,后背瞬間竄起一股寒意,瞳孔微微收縮,臉上血色褪去了一些。
“上面?”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壓得更低,帶著一絲驚疑和悚然。
“爸,您的意思是…?”
“哼,”蘇誠輕哼一聲,身體靠回椅背,仿佛在闡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道理,“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老祖宗的話,什么時候錯過?
你以為苗正巖之前的傾向性表態(tài),僅僅是因為鐘曉春和曲連江活動得厲害?背后難道就沒有更高層面的某種默許甚至授意?平衡,永遠是他們最先考慮的問題。”
“蘇哲這次贏得太漂亮,太干脆,太出人意料了。”
蘇誠的目光投向窗外。
“他等于是用一份無可挑剔的方案,強行扭轉(zhuǎn)了某種可能已經(jīng)形成的默契或傾向。這確實是實力的體現(xiàn),但也等于是在某種程度上,拂逆了某些人的意圖,或者至少,是打亂了一些人的布局?!?/p>
“這種壓力,就像彈簧。
你憑借硬實力壓下去的越激烈,反彈回來的力量,就可能越猛!
鐘曉春、曲連江之流,經(jīng)此一役,短期內(nèi)已成喪家之犬,不足為慮。他們就算想報復(fù),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還剩多少斤兩。但現(xiàn)在真正需要擔(dān)心的,是來自更高處的審視和…警惕?!?/p>
蘇誠嘆了口氣。
“上面那些老家伙們,看著下面冒出這么一個不按常理出牌、能力魄力都遠超同儕的年輕人,他們會怎么想?是欣喜于后繼有人,還是…忌憚于難以掌控?是樂見其成,還是…想著再壓一壓,磨一磨,看看他的心性到底能沉穩(wěn)到何種地步?”
書房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空氣仿佛都凝重了幾分。
蘇東只覺得喉嚨有些發(fā)干,父親的話像一把重錘,敲碎了他剛剛因為兒子獲勝而產(chǎn)生的喜悅,露出了底下更為復(fù)雜和嚴(yán)峻的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