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再次拿起了帕卡特遞過來的文檔,從頭到尾仔細閱讀,當她的目光離開文檔的最后一行,她終于抬起頭,望向帕卡特:“但您把這封郵件撤回了……”
“我不想拿我的知識去幫助惡人作惡?!迸量ㄌ卣J真而嚴肅地凝視著帕卡特的眼睛,“我該說的已經(jīng)都說完了,現(xiàn)在輪到你來告訴我,你在虔信青年陣線都看到了什么,你認為,他們之中,存在著指的信任的部分嗎?!?/p>
赫斯塔發(fā)出一聲低嘆。
“這要從什么地方說起呢……”
……
次日五點,科維希克照例開始梳洗。
出于某種難以說清的情愫,他沒有跟那群貴族一樣嘩啦啦地涌向陛下在郊野的行宮,而是繼續(xù)待在市區(qū)的豪宅之中。有幾個朋友私下里問過他要不要一起過去待上一陣,他嘴上說不了,克洛伊在那兒,我得離這個瘋婆娘遠點兒。
然而科維??俗约呵宄?,他不去行宮知識因為這能讓他的自尊心好受一些。在這段日日微醺的時間里,他就像是個溺水的落難者,拼命掙扎著想要去抓一根稻草。然而也有幾個瞬間他像是突然落入冰窖,整個人清醒過來,為自己連日的低眉順眼感到羞愧難當。但荒謬的是,當他陷入對未來的幻想,他發(fā)現(xiàn)這些難以吐露的陰濕痛苦也能讓他感到快樂。
科維??俗蛲砭偷玫搅讼ⅲ账顾能囈呀?jīng)開回了農(nóng)場。雖然人沒有跟車一塊兒到,但想必也是前后腳的事——畢竟臨別前,赫斯塔親口跟他保證,她只會出去兩天。
即便這個“兩”是虛指,總歸也不會太長。
這也就意味著,從今日開始,梳洗穿衣將是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因為赫斯塔隨時有可能召他見面。
科維??嗽谶@方面可謂經(jīng)驗頗豐。從他被告知要繼承爵位的那天起,他就非常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是否配得上自己的階層。畢竟貴族的圈層也有高下之分,他暫時將之稱為“真正的貴族”與“正在跌落的貴族”。這其中的差別非常微妙,但瞞不過他的眼睛。
真正的貴族們身上總是充滿了一種不容置疑的確定性,科維希克迷戀這種氣質(zhì)。他很早就觀察到,盡管這個圈子里的許多人都有著豐厚的祖產(chǎn),但是總有一些人會對繼承遺產(chǎn)這種事感到羞愧,似乎錢財不經(jīng)由自己的手掙得,就顯得不夠光彩。而這種稍顯局促的觀念——在科維??丝磥怼沁@些人階級跌落的開始。
科維希克站在鏡前,仔細欣賞著自己的皮囊。
身體是最本質(zhì)的階級,這就是特里昂這種貌如肥豬的底層永遠不可能躋身高位的原因。這個想法令科維??说哪樕隙虝旱馗∑鹞⑿?,但很快,他又沉下了臉——真正的貴族是吝嗇微笑的。只有底層人才需要不斷地向外表達“我很快樂”,恨不得把“我很友善”這種標簽貼在腦門上,科維希克不需要,他沉下嘴角,確保自己看起來足夠冷漠,足夠無情。
仆人們開始為他試衣,科維??诉B續(xù)換了好幾件衣服都并不滿意。他站在鏡前深思,窗外的日頭慢慢升起,當太陽順著陽臺的窗戶灑進房間的時候,科維??送蝗灰庾R到了問題所在——他的大部分外衣都是溜肩,原因無他,因為“真正的貴族”從不需要強調(diào)自己的第二性征。他們需要用服裝來展示自己的權(quán)力與品味,而非自己的身體。只有碼頭工人和軍警著類人才需要向眾人展示自己的寬肩——而這也立即暴露了他們身處下層的事實。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此刻他又不是一個即將踏入貴族舞池的賓客,他只是一個男人,要去吸引另一個女人的注意,在這種情況里,他難道不應當突出自己作為“男性”的氣質(zhì)嗎?一旦意識到這個問題,科維希克就立刻找來了幾個肩章,并十分滿意地將其中兩個裝飾在了自己的狩獵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