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笑了!"他強撐著直起身,冠冕上的玉珠撞出輕響,"益州那是。。。那是誤會!"話音未落,三百玄甲重騎突然同時按刀,金屬摩擦聲驚得城樓上的麻雀撲棱棱亂飛。
李儒的笑意更深,眼角皺紋里卻結著霜。他踱步到張魯身側,玄色大氅下擺掃過青磚上未及清理的蜀錦碎屑,"誤會?"尾音拖得極長,驚得張魯腰間的玉玨當啷墜地。
李儒指尖懸在張魯發(fā)頂三寸,任他弓著背僵在原地。余光瞥見張符寶攥緊繡帕,杏眼圓睜盯著自己,倒比城樓上獵獵作響的玄旗更扎眼。
"來來來,小符寶。"他忽然展眉輕笑,廣袖一揮驚起滿地玉珠,"你親自來迎我,我好大的面子喲!"
符寶跺腳上前,錦鞋碾碎腳邊的蜀錦碎屑:"你這老頭好生無禮!"她擋在父親身前,發(fā)間步搖晃得叮當作響,"我漢中與西涼本是平禮相交,何故要我爹爹出丑?"
張魯僵在半直起的姿勢,喉間溢出聲干澀的笑。李儒卻撫掌大笑,青銅算籌從袖中滑落,在青磚上撞出清越聲響:"哈,小姑娘生氣了。"他虛扶張魯起身。
張魯用廣袖擦了擦額角的冷汗,抬眼卻見李儒背對著自己,正踱步到張符寶面前。玄色大氅掃過女兒的裙擺,驚得她往后退了半步。
"小姑娘,這你可說的有些不對了。"李儒指尖輕點車轅上的青銅軺飾,日光掠過他袖中暗藏的算籌,"我家大王受天子冊封為涼王,統(tǒng)轄西涼三輔。"他忽然俯身,驚得符寶撞翻身后的香案,"你父不過漢中太守,我持梁王節(jié)鉞而來,見我如見涼王——這禮數(shù),可還算僭越?"
符寶盯著軺車內(nèi)懸浮的玄色節(jié)旄,那上面九串牦牛尾在風中掃過李儒的手背。她咬著下唇往后躲,繡鞋卻踩到散落的玉珠,險些跌進父親懷里。
"哼,反正你這老頭不是好人!"她突然跺腳轉(zhuǎn)身,發(fā)間玉簪甩落也顧不得撿。李儒望著少女跑遠的背影,彎腰拾起那支玉簪,指尖摩挲著簪頭的五斗米紋,嘴角笑意漸深。
張魯僵在原地,看著李儒把玩女兒的簪子,后頸的白毛汗又滲了出來。城樓上的玄旗獵獵作響,將李儒的笑聲撕成碎片,混著遠處傳來的編鐘聲,在烈日下嗡嗡作響。
張魯硬著頭皮上前,袍角還沾著方才慌亂時蹭到的塵土:"上使一路勞頓。馬超將軍受封梁王,我等尚未遣使恭賀,倒是上使先到一步,早已在天師府備下酒宴……"他話音未落,李儒已把玩著張符寶的玉簪輕笑出聲。
"天師生了個好女兒。"李儒忽然將玉簪別回袖中,玄色廣袖掃過張魯僵直的手背,"罷了,且容我等先去館驛歇腳。至于宴席……"他拖長尾音,目光掃過城頭未撤凈的蜀錦殘紅,"何時赴宴,便看天師的誠意了。"
張魯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強笑道:"恕張魯愚鈍,還請上使明示……"
"明示?"李儒驟然沉下臉,青銅算籌在袖中撞出脆響,"且不論你前日將益州使團錯認作我西涼人馬,大張旗鼓相迎——"他逼近半步,皂靴碾過地上未及收拾的紅綢,"就說此刻,費祎、譙周可還在漢中城內(nèi)?莫不是打算讓他們與我同席?"
張魯只覺后心滲出冷汗,連道袍都黏在了脊背上:"上使息怒!我這便派人將益州使團遣送。。。"
"遣送?"李儒冷哼一聲,袖中青銅算籌撞出脆響,"張任、華雄!"
兩名將領應聲出列,玄甲在日光下泛著冷光。李儒指節(jié)敲了敲車轅:"點一標兵馬,將益州使節(jié)盡數(shù)誅殺。"
"使不得呀使不得!"張魯踉蹌半步,玉笏板當啷墜地,"費祎、譙周乃蜀中名士,若貿(mào)然加害,恐損涼王威名!"
李儒摩挲著袖中張符寶的玉簪,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哦?對涼王名聲不利?"他忽然展眉輕笑,驚得城樓上的守卒都顫了顫,"罷了罷了,留這二人性命。其余隨從,一個不留。"
張魯望著二將翻身上馬的背影,喉間涌上苦澀。烈日下,李儒玄色大氅上的暗金八卦紋泛著幽光,倒像是一張越收越緊的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