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灞橋在午后蟬鳴中泛起粼粼金光,當(dāng)董白牽著張符寶與張琪瑛轉(zhuǎn)身時,橋邊百姓的竊竊私語陡然拔高——
"嘖嘖,涼王左擁右抱還不夠,天師府又送來兩位美人!"
"你瞧那紅裙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另一位道袍小姐眉眼溫柔,配上先前那位甄夫人,當(dāng)真是三美同框!"
議論聲如槐花落蕊般簌簌落下,有人望著馬超玄色錦袍下若隱若現(xiàn)的四神紋,又瞧瞧紹車里晃動的紅綢喜帕,艷羨聲浪幾乎要掀翻橋洞:"難怪李儒先生早前說涼王福澤深厚,這齊人之福怕是天下獨一份了!"
張衛(wèi)攥著道符袋的手指終于松開,汗?jié)竦男涔茉诙Y單匣上印出深色掌痕。他偷瞄馬超將張琪英的手納入掌心時,那姑娘垂落的睫羽上還凝著淚珠,連忙踉蹌著上前整理歪斜的道冠:"大王莫怪小女無狀,這就隨您回府。。。。。。"身旁的張貴早將滾了滿地的珊瑚珠揣回袖中,聞言長舒一口氣,腰間佩劍穗子隨著動作晃出輕快的弧度。
而在橋畔垂柳的濃蔭下,竹冠壓得極低的李儒正隔著層層人墻勾唇輕笑。他望著馬超被三位女子簇擁著的背影,袖中緊攥的竹簡邊角已被指甲掐出深痕——那上面用朱砂寫著"三美同嫁固天命,涼王勢成鎮(zhèn)西疆"的讖語,此刻正隨著百姓的艷羨聲化作實質(zhì)的權(quán)謀。當(dāng)馬超的玄色袍角消失在城門轉(zhuǎn)角時,老狐貍褶皺里的笑意終于漫上眼角。
馬超被董白、甄宓、張符寶、張琪英四人簇擁著往城門走時,忽覺腰間軟肉猛地一緊。董白垂在身側(cè)的手隔著錦袍施力,指尖掐進他腰側(cè)的力道讓他喉結(jié)狠狠滾動——明明疼得想齜牙,卻得對著圍觀百姓扯出端莊微笑,玄色袍袖下的手指攥得發(fā)白。
"涼王這笑瞧著真俊!"橋下?lián)未聂构堕_嗓子吆喝,"左摟右抱還面不改色,不愧是咱西涼的英雄!"這話惹得岸邊百姓哄笑起來,有人指著他鬢邊不知何時沾上的槐花瓣,笑得前仰后合。馬超余光瞥見董白眼尾那抹似笑非笑的光,腰間的疼痛又添了三分,偏生張符寶還攥著他另一只袖角,石榴紅裙擺掃過他腳踝時,珍珠瓔珞撞出細碎聲響:"涼王走快點呀,日頭曬得人發(fā)昏。"
他側(cè)身想躲董白的手,卻撞進甄宓遞來的荷香帕子——她眼波流轉(zhuǎn)間替他拭去額角汗珠,指尖無意間擦過他被掐得泛紅的腰側(cè),驚得馬超險些跳起來。"大王可是累著了?"甄宓柔聲問,藕荷色披帛掃過他手背時,董白的指尖恰在他腰間擰了個圈,疼得他嘴角抽搐,卻只能扯著笑臉搖頭:"不礙事,回府便好。"
張琪英在旁看得真切,道袍袖口的銀線云紋隨著她抬手動作輕輕晃動。她望著馬超強裝鎮(zhèn)定的模樣,忽然從袖中摸出枚薄荷錠遞過去:"大王含些提神。"這舉動讓董白掐人的手頓了頓,馬超趁機吸了口涼氣,卻見董白指尖在他腰側(cè)畫了個圈,分明在無聲警告"回去再算賬"。
橋洞下的回聲混著百姓的艷羨聲涌上來,有人指著四人交疊的影子起哄:"瞧那董姑娘和甄夫人都護著大王呢!"馬超頂著滿額虛汗往前走,只覺腰間那片軟肉火辣辣地疼,偏生得挺直腰桿,任由四美環(huán)伺的景象落進萬千目光里——直到城門陰影覆上肩頭,他才借著轉(zhuǎn)身的剎那,壓低聲音對董白咬牙:"白兒。。。。。。你輕點!"
董白抬眼望他,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細碎陰影,紅唇彎起的弧度甜得發(fā)膩,指尖卻在他腰間又擰了把:"大王的齊人之福,可還受用?"
暮色漫過王府照壁時,侍女們提著羊角宮燈穿梭游廊,將三進院與四進院的路徑照得明明滅滅。甄宓扶著廊柱上雕刻的纏枝蓮紋,望著眼前垂花門內(nèi)的青石板路——此處原是馬超的書房外院,如今移走書架、添了湘妃竹屏風(fēng),檐下新掛的茉莉香囊正散著甜香,正合她素日愛靜的性子。
"夫人請看,"領(lǐng)路的侍女掀起暖閣簾櫳,鎏金博山爐里焚著龍腦香,與窗外百年石榴樹的氣息混作一團,"西次間已備好螺鈿妝臺,東次間的冰鑒今早剛換過。"甄宓指尖劃過妝臺上嵌著的云母片,忽然瞥見鏡中映出董白的身影——她正站在月亮門外,玄色披帛被穿堂風(fēng)揚起,露出袖中緊攥的半幅紅綢。
四進院的垂花門雕著八卦紋飾,張符寶踢開腳下礙眼的石階時,石榴紅裙掃過門邊蹲著的石獅子,驚得鎏金鈴鐺"當(dāng)啷"作響。"什么破院子!"她指著檐下掛著的符篆流蘇,"比我漢中的閨房還??!"話音未落,張琪英已撩開繡著云紋的門簾,道袍袖口的銀線在宮燈下泛著微光:"妹妹莫鬧,你瞧這院里的夜合花。"
院中央的夜合花樹被修剪得齊整,每片葉子都沾著新灑的露水。張符寶賭氣坐在石凳上,卻忽然發(fā)現(xiàn)石桌縫隙里嵌著半顆珊瑚珠——正是白日里從紹車上滾落的那顆。她"哼"了一聲別過頭,卻見董白走進來,手里捧著個錦盒:"知道你倆路上乏了,這是西涼進貢的酥油茶。"
錦盒打開時,張琪英眼尖地看見盒底墊著的紅綢,與她袖中未送出的同心結(jié)材質(zhì)相同。董白替她們斟茶時,玄色裙擺掃過張符寶的石榴裙,忽然壓低聲音:"這院子雖在四進,卻挨著王府角門。"她指尖點了點桌案上的銅漏,"若想半夜溜出去買糖糕,守衛(wèi)換班時最是方便。"
張符寶猛地抬頭,額間妝容已被董白重新描過,歪斜的紅線變成了端正的花鈿。董白替張符寶理平被揉皺的石榴裙角,"妹妹們別嫌院子窄,"忽然輕笑出聲,"咱家大王啊,偏生不愿學(xué)那驕奢權(quán)貴。"
張符寶鼓著腮幫子踢開腳邊的石子,珠串流蘇在腳踝處晃成一片碎光:"他如今都是涼王了,擴個王府算什么?難不成還怕驚擾了百姓?"話音未落,張琪瑛道:"妹妹莫急,董姐姐自有道理。"
董白攬過張符寶的肩,"傻丫頭,"她用帕子替姑娘擦去額角細汗,指尖在她發(fā)間狼牙簪上頓了頓,"之前在西涼時,他為了給災(zāi)民騰地方,愣是把城主府騰出來一半。"夜風(fēng)卷起她的披帛,露出內(nèi)襯暗繡的并蒂蓮紋,"如今做了涼王,更不肯為了宅院讓百姓遷離——之前工曹遞來的擴建圖,他嫌占了三條巷弄,直接扔了炭火里。"
張符寶聽得愣住,石榴紅裙上的珍珠瓔珞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她想起白日里橋上百姓望著馬超的艷羨而愛戴目光,又看看眼前董白眼中藏著的無奈笑意,卻是突然懂了馬超是個什么樣的人。
張琪瑛望著夜合花樹影在青磚上搖晃,忽然輕聲開口:"董姐姐如此費心,大王可知?"董白聞言失笑,指尖劃過石桌上嵌著的那顆珊瑚珠,那是白日里從紹車滾落的信物:"他呀,只知在灞橋上當(dāng)糊涂蛋,哪曉得姐姐為了這幾進院子,早把工曹的胡子都磨白了。"
張符寶忽然拉住董白的手,指腹蹭過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劍才有的痕跡。"姐姐若是累了。。。。。。"她話未說完,便被董白用帕子掩了唇,玄色披帛上的金箔在夜色里一閃:"傻話,我們的夫君在外承受多少壓力,我們豈能讓內(nèi)宅之事再讓他操心,自從長安驚變以來,我只要他好好活著,那種錐心之痛我再也不想體驗。"
二人一左一右擁著董白,仿佛要給她力量,董白笑道:“妹妹們,連日趕路,辛苦了,你們先早些休息吧,我還要去找大王,看看這王府再怎么擴建呢?”
待安置好三位漢中剛遠道而來的女子,董白才拖過繡墩坐在馬超對面,玄色鑲金裙裾掃過地面,"這下好了,"她指尖敲著案幾上的鎏金茶托,"原本兩個院子住得寬松,如今倒要學(xué)那皇城里的高門,把王府?dāng)U成迷宮?"
馬超盯著碗中晃蕩的涼茶,喉結(jié)滾動卻不敢接話。他余光瞥見董白正在理順被風(fēng)吹亂的披帛,忽然聽見董白冷笑一聲:"你當(dāng)真對張魯嫁女之事毫不知情?"她的目光如冰錐般刺來,驚得馬超猛地抬頭,撞進她眼底翻涌的疑云。
"白兒若不信,"他下意識攥緊茶碗,青瓷涼意順著掌心蔓延,"我此刻便喚來元直和文遠對質(zhì)。李儒回消息時只說天師府愿結(jié)盟好,何曾提過聯(lián)姻二字?"話音未落,忽聽院外傳來蟬鳴驟止的悶響,似是被人擰斷了翅膀。董白望著檐角垂下的蛛網(wǎng)在風(fēng)中輕顫,忽然起身走到廊下,指尖劃過廊柱:"張衛(wèi)那老小子抖得像篩糠,張符寶哭紅的眼可不是裝的。"她頓了頓,轉(zhuǎn)身時發(fā)間玉簪墜著的符篆掃過馬超鼻尖,"除了姑父那老狐貍從中作祟,還能有誰?"
馬超猛地將茶碗摜在案上,涼茶濺出的水痕在錦緞桌布上洇成暗紋。"馬休!"他揚聲呼喊,廊下陰影里立刻轉(zhuǎn)出個身披玄甲的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腰間佩刀在燈火下映出冷芒,"帶上親衛(wèi),把長安城酒肆、李儒先生的府邸、包括驛站全翻一遍!"他咬牙切齒,"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李儒那廝給我拎來!"
馬休領(lǐng)命退下時,靴底踏碎階前青苔,甲片碰撞聲漸遠。董白上前替馬超按揉緊繃的肩頸,忽然瞥見他腰側(cè)錦袍下透出的紅痕——那是白日里被自己掐出的指印,此刻在燈火下泛著可疑的潮紅。她指尖微頓幽幽開口:"擴建王府的事,明日便讓工曹來丈量地基吧。"她望著庭院中被夜露打濕的合歡樹,忽然輕笑出聲,"只是不知那老狐貍躲在哪處,正看著咱們這兒唱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