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94章 居心叵測 靈堂鬧?。ǖ?頁）

魏延突然仰頭發(fā)出一聲冷笑，笑聲里滿是譏諷與不屑。他緩緩后退半步，手按劍柄，月光在劍鋒上流淌出森然寒意："好個賊喊捉賊的把戲！整個帳中，只有我守在榻前不假，但所有入口之物，皆是由你親手服侍主公！"魏延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直刺孫權(quán)眼底深處，"你這狼心狗肺之徒，枉披人皮，竟然做出以弟弒兄之事！"

老夫人渾身劇烈顫抖，渾濁的眼珠里燃起熊熊怒火："住口！此人心思狡詐，害了吾兒不說，如今又來誣陷他親弟，卻不知你是何用意！"她轉(zhuǎn)向周瑜，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公瑾，還不出手將他拿下！"

周瑜劍眉緊蹙，正要開口辯解，魏延卻怒極反笑，笑聲中帶著無盡的悲涼："老夫人！某向來敬您臨危不亂，堪稱女中豪杰！難道事關(guān)親子，便要混淆是非黑白嗎？"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身上猙獰的疤痕，"昔日在長沙，若不是我拼死護(hù)您前往吳郡，您早已命喪亂軍之中！"

老夫人深深吸氣，枯槁的胸膛劇烈起伏。檐角銅鈴?fù)蝗欢＿俗黜?，將她的思緒拽回七年前那個血色黃昏——長沙城頭硝煙彌漫，亂箭如雨，正是魏延橫刀立馬，用染血的披風(fēng)裹住年幼的孫尚香，背著重傷的孫續(xù)在死人堆里殺出條生路。若不是此人舍命相護(hù)，孫氏一門哪能活著投奔吳景？

"魏延！"她的拐杖重重杵地，震落案上未燃盡的香灰，"我孫家待你不薄！你食君之祿，卻受何人蠱惑謀害伯符，如今又血口噴人！"話音未落，目光卻看到魏延突扯開的前襟，露出布滿猙獰疤痕的胸膛，舊傷新疤交錯如蛛網(wǎng)，最深處那道貫穿右肩的劍痕還泛著暗紅。

"主公對我確實素日不薄，但我魏延哪一戰(zhàn)惜過性命"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鐵銹味的冷笑，"長沙城破之時；豫章被圍之日；江夏萬軍陣中！"他猛地?fù)]劍劈斷廊柱，木屑紛飛間雙目赤紅，"我哪一仗不是以死相拼？今日竟說我謀害主公？好！我便是拼著這顆人頭不要，也要為冤死的孫伯符討個公道！"

寒光乍現(xiàn)，魏延的長劍直取孫權(quán)咽喉。呂蒙、呂岱等人同時抽劍護(hù)主，金鐵交鳴聲在靈堂轟然炸開。燭臺傾倒，火舌瞬間吞沒供桌上的白布，靈幡在烈焰中扭曲成猙獰的形狀。老夫人顫抖著舉起拐杖，杖頭金獸在火光中吞吐紅芒："反了！反了！伯符尸骨未寒，你們竟在靈堂動武！當(dāng)真以為我孤兒寡母好欺？"

混戰(zhàn)中，太史慈飛身上前欲分開眾人，卻見魏延的劍突然轉(zhuǎn)向，劍鋒擦著孫權(quán)耳畔刺入梁柱。"看清楚了！"他將染血的劍尖抵在自己心口，"若我有半分弒主之心，就讓我千刀萬剮！但今日不揪出真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火勢愈燃愈烈，將滿室人影映得如修羅般可怖。

此時，周瑜雙眉倒豎，怒喝一聲：“夠了！”聲若洪鐘，震得在場眾人耳膜生疼。他迅速且有力地抽出腰間的都督印記，高高舉起，那精致的印記在搖曳的火光下散發(fā)著威嚴(yán)的光澤。

“今日伯符尸身才剛回府中，亡靈尚未走遠(yuǎn)，在真相結(jié)果未出之前，你等竟不思去追尋真兇，反而一味地廝殺，成何體統(tǒng)！若伯符在天有靈，見此場景，該是何等心寒！都速速住手！”周瑜言辭激烈，目光如炬，掃視著正在混戰(zhàn)的眾人。

太史慈趁著魏延一時分神，瞅準(zhǔn)時機，一個箭步上前，手中長劍精準(zhǔn)地磕飛了魏延手中的長劍。那長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哐當(dāng)”一聲落在地上，魏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此時的靈堂內(nèi)，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與嗆人的煙塵，眾人皆氣喘吁吁，怒目而視，但在周瑜的威懾下，終究還是停了下來，只是彼此間的敵意仍未消散。而老夫人站在一旁，胸脯劇烈起伏，眼神中滿是悲戚與憤怒，孫權(quán)則微微喘息，臉上猶帶著驚怒之色，緊緊盯著魏延。

老夫人拄著拐杖，身形微微搖晃，眼中滿是疲憊與警惕："好好好，公瑾息怒。伯符臨行前命你總督江東事務(wù)，今日這事便全權(quán)交予你。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給我個交代。"話落時，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芒，似是已對周瑜生出嫌隙。

周瑜拱手行禮，神色凝重："老夫人放心。當(dāng)務(wù)之急是嚴(yán)守邊境，不可讓江東內(nèi)亂的消息傳出。若伯符身故之事傳遍四方，朝廷、陶謙、劉表等勢力恐會趁虛而入。"話音剛落，張昭撫須沉吟："公瑾所言極是。只是主公驟然離世，未留下傳位遺詔。這江東大業(yè)，究竟該由誰來扛起？"

"自然是伯符之子！"太史慈霍然出列，甲胄相撞聲清脆刺耳，"伯符雖逝，但其子孫紹乃正統(tǒng)血脈，理應(yīng)繼承大位！"

孫老夫人冷笑一聲，手中拐杖重重杵地："孫紹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奶娃，如何擔(dān)得起江東萬千軍民？如今外有強敵環(huán)伺，內(nèi)有兇手未除，讓稚子繼位，豈不是將江東基業(yè)往火坑里推？"

周瑜劍眉緊蹙，上前一步爭辯道："父死子繼，天經(jīng)地義。古往今來，未有廢嫡改另立之理。更何況伯符留有親子，貿(mào)然改立他人，恐難服眾。"他目光堅定，卻未察覺老夫人眼中的猜忌愈發(fā)濃重，仿佛這一番據(jù)理力爭，反而坐實了某種隱秘的揣測。

張纮撫著長須，上前一步，聲音沉穩(wěn)卻暗含鋒芒："公瑾此言差矣。昔時武王崩，成王年幼，周公旦攝政方保大周安定；今江東強敵環(huán)伺，內(nèi)憂未除，若立幼子，豈不是讓各方勢力有機可乘？"他袖袍輕揮，目光掃過帳中眾人，"仲謀素有賢名，自隨伯符征戰(zhàn)以來，廣結(jié)豪杰，善撫民心，實乃江東之主的不二人選。"

張昭緊接著踏前半步，蒼老的面容上滿是憂國憂色："子綱所言極是。江東初定，根基未穩(wěn)，主公驟逝，正需一位能獨當(dāng)一面的明主。仲謀既有謀略，又有膽識，這些年協(xié)助伯符處理軍政事務(wù)，井井有條。立他為主，方能穩(wěn)住江東大局，抵御外敵。"他轉(zhuǎn)向老夫人，躬身行禮，"老夫人，為江東基業(yè)著想，仲謀繼位才是萬全之策。"

周瑜聽著二人一唱一和，心中警鈴大作。他猛地抬頭，目光如炬地盯著張纮、張昭："你們二人今日如此急切，莫不是早有謀劃？"周瑜后退半步，環(huán)視四周，只見眾人神色各異，孫權(quán)垂眸不語，老夫人卻微微頷首，心中頓時涼了半截，"好，好！那依二位之見，這江東大業(yè)，非仲謀不可？"

張纮、張昭對視一眼，齊聲說道："正是！仲謀仁愛寬厚，又有雄才大略，定能帶領(lǐng)江東走向昌盛。"張昭頓了頓，又補充道，"況且伯符生前，對仲謀也是多有栽培，足見其心意。"

周瑜握緊了腰間的劍柄，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心頭。他望著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眾人，突然意識到，這場關(guān)于江東之主的爭斗，早已不是單純的繼承之爭，而是一場暗流涌動的權(quán)力博弈。

周瑜猛地踏前一步，玄色錦袍在穿堂風(fēng)中獵獵作響，腰間玉玨撞出清越鳴響：“老夫人！在真兇落網(wǎng)之前，府中上下皆有嫌疑！”他的目光如利刃般掃過孫權(quán)緊繃的側(cè)臉，“更何況文長直指仲謀親奉湯藥，這般關(guān)鍵疑點未消，若倉促立主，豈不讓江東基業(yè)懸于危卵？”

老婦人手中拐杖重重砸在青磚上，震得供桌上的長明燈劇烈搖晃：“公瑾！你與伯符親如手足，更是看著仲謀從小長大！如今竟要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在他頭上？”蒼老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的尾音刺破凝滯的空氣，“難道在你眼中，我這苦命孩兒當(dāng)真如此不堪？”說罷，她突然以袖掩面，佝僂的脊背劇烈起伏，壓抑的啜泣聲混著帳外嗚咽的風(fēng)聲，讓滿室氣氛愈發(fā)凝重。

黃蓋“嗆啷”一聲拔劍出鞘，古銅色的面龐漲得通紅：“各位都少說兩句吧！”這位跟隨孫堅南征北戰(zhàn)的老將跨步上前，“老夫人息怒，公瑾也是為江東安危著想?！彼D(zhuǎn)向周瑜，目光中帶著懇求，“但眼下最要緊的，是先穩(wěn)住局面啊！”

程普拄著鐵脊蛇矛緩緩站起，花白頭發(fā)在燭火中泛著銀光：“不錯！伯符尸骨未寒，若再自相殘殺，如何對得起主公？”老將布滿老繭的手重重拍在周瑜肩頭，“公瑾，你我同朝為臣，皆是為了江東百姓?！?/p>

帳內(nèi)陷入詭異的寂靜，唯有老婦人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聲，與案上搖曳將熄的燭火，將這暗流涌動的僵局，一寸寸拖向未知的深淵。

周瑜仰首望著帳頂搖晃的素白靈幡，喉結(jié)重重滾動兩下，最終緩緩垂下緊握成拳的雙手："罷了。。。。。。"一聲嘆息仿佛抽走了全身氣力，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裹著砂礫，"此事暫且擱置。伯符身亡已是既定事實，消息遲早會不脛而走。"

他上前半步，指尖拂過供桌上未燃盡的香灰，眼中泛起追憶的漣漪："但斷不能讓他不明不白地去。當(dāng)以公侯之禮厚葬，風(fēng)風(fēng)光光送他最后一程。"忽然轉(zhuǎn)身，目光如炬掃過帳中眾人，"傳令下去，各營加強戒備，封鎖渡口要道。在發(fā)喪期間，務(wù)必穩(wěn)住江東局面！"

張昭撫須頷首正要開口，卻被周瑜抬手打斷："子布先生稍安勿躁。"他深吸一口氣，將散落在額前的碎發(fā)甩到腦后，"待辦妥伯符后事，穩(wěn)定住軍心民心，再徹查真兇。屆時，再從長計議江東之主的人選。"說著，他的視線有意無意掠過孫權(quán)緊握成拳的手，又轉(zhuǎn)向老夫人微微顫抖的身影，"無論最終結(jié)果如何，都要給江東百姓、給九泉之下的伯符，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