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鐵騎踏碎最后一抹暮色時,滿載財寶的車隊正蜿蜒駛入隴西郡。青銅鼎器與瑪瑙珠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卻不及馬超手中那柄滴血長槍灼目——三日前,他正是用這桿槍挑著氐人首領的頭顱,立威于雅魯藏布江畔。
"將財貨分出三成,明日開倉賑濟。"馬超甩了甩槍尖血珠,目光掃過城墻上新添的箭孔,"那些被焚毀的村寨,每家發(fā)五斗粟米,十匹麻布。"親衛(wèi)應聲而去,馬蹄聲驚起城角寒鴉,撲棱棱掠過"大漢天威碑"斑駁的碑文。
此時的隴西郡,再不見三日前的頹唐。青石巷口,老嫗將新蒸的麥餅塞進巡邏士兵懷中;鐵匠鋪里,叮叮當當?shù)腻懘蚵晻円共幌?,青壯們爭著將自家祖?zhèn)鞯牡秳θ坭T成西涼軍的制式兵器。茶館里的說書人拍著醒木,唾沫橫飛地講述著"神威將軍"如何以鐵騎踏平二十萬氐人,連隔壁涼州的流民都成群結隊趕來投軍。
更夫敲響三更鼓時,馬超獨自登上城樓。夜風裹挾著血腥味掠過他的玄色披風,遠處百姓家的燈火星星點點,恰似當年董卓坐鎮(zhèn)隴西時的光景。老人們總說,董太師年輕時單槍匹馬調解羌胡紛爭,用自己的披風裹住凍僵的牧民;他的鐵甲染過隴西的雪,也沾過胡人的血,所以即便后來權傾朝野,隴西人說起"董公"二字,眼里仍會泛起淚光。
"將軍,百姓們踴躍參軍,哪怕董璜將軍率部支援徹里吉,防守也沒有空缺。"賈詡搖著羽扇踱上城樓,金絲廣袖拂過城垛的裂痕,"都說自董太師之后,再無人能讓隴西這般安寧。"馬超望著萬家燈火,忽然想起立威碑——或許所謂天威,從來不是冰冷的碑文,而是讓這滿城煙火永不熄滅的執(zhí)念。
馬超扶著城垛的手指微微發(fā)白。"文和,最近我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馬超忽然開口,"民心究竟是什么?"
賈詡將羽扇收在袖中,金絲廣袖垂落如流水:"民心似水,順勢則暢,逆之則涌。"他的目光掃過城下挑燈勞作的百姓——流民們正用氐人財寶換來的青磚修補城墻,孩童們追逐著搬運草料的士兵,笑聲混著夯土聲此起彼伏。
"復雜,也很直白。"馬超喉結滾動,想起三日前開倉放糧時的場景。那個抱著陶罐討粥的老嫗,渾濁的眼睛里映著糧倉上"西涼馬氏"的旌旗,突然顫巍巍跪下來磕頭,白發(fā)沾滿黃土:"活了大半輩子,頭回見將軍的糧車比胡人的彎刀先到。"
"百姓在這亂世,只求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他的指甲深深掐進城墻的裂痕,"早年間,隴西敬我,不過是看在董公遺澤的份上。可如今。。。"
賈詡羽扇輕點夜空:"當年董公在時,用鐵甲護著隴西的炊煙;如今大王以雷霆手段蕩平邊患,又以仁德收攏流民。這民心,是您用血與糧重新焐熱的。"
馬超沉默良久,伸手接住一粒飄落的火星。那簇微小的火焰在他掌心明明滅滅,卻映得城樓的"馬"字大旗如在燃燒。"董公教會我守土,而這些百姓。。。"他望著萬家燈火漸次亮起,聲音忽然變得很輕,"教會了我,什么叫人心所向。"
忽聞急促腳步聲自木梯傳來,魯肅手持羊皮輿圖,額間沁著薄汗:"大王!斥候急報,三日來已有兩千余并州流民自蕭關涌入隴西,沿途所見皆是拖兒帶女、衣不蔽體。"
馬超指尖重重叩在城垛上,"匈奴鐵蹄竟如此猖獗。"他望著天邊盤旋的禿鷲,聲音沉得像墜了鉛,"并州離此雖說不遠,卻也不近,百姓卻不惜舉族而來,定是家園已殘破不堪。"
賈詡折扇輕搖,金絲廣袖拂過輿圖上并州地界的焦痕:"大王以雷霆之勢蕩平氐人,立威碑于江畔,這消息早隨商隊傳遍北方。"他目光如炬,指向地圖上蜿蜒的逃亡路線,"這些流民一路奔襲至此,想必是認定西涼鐵騎能為他們撐起一片天。"
江風裹著沙礫撲來,吹得城樓旌旗獵獵作響。馬超解下披風披在身旁瑟瑟發(fā)抖的賈詡身上,低聲道:"亂世浮萍,所求不過一抔安身土、一口熱乎飯。"他想起開倉放糧時,流民們捧著粟米粥泣不成聲的模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若坐視并州淪陷,百姓就像之前隴西的慘象,我準備讓徐榮將軍先帶2萬鐵騎馳援并州,抵擋匈奴。"
魯肅皺眉撫須,指尖劃過地圖上匈奴勢力的擴張范圍:"可徐榮將軍若分兵北上,隴西剛經(jīng)戰(zhàn)亂,守備尚虛。況且西涼如今正面對鮮卑入侵,此時分兵,恐生變數(shù)。"
賈詡折扇輕點地圖,在涼州與并州間劃出弧線:"子敬所言有理。但匈奴此番南侵,絕非零散劫掠。觀其攻勢,恐怕早已與鮮卑結盟,有困死西涼之意。"他望向馬超,眼中精光閃爍,"若能馳援并州,一來解百姓倒懸,二來可斬斷匈奴與鮮卑的呼應,使我軍轉守為攻。"
"給并州百姓看到西涼抵御異族的決心,便是種下日后收服人心的種子。"馬超的指尖重重劃過地圖上匈奴肆虐的焦土,"并州出了個無雙勇將呂布,哪知呂奉先帶著狼騎入關爭霸,卻把并州父老丟給匈奴鐵蹄,此等行徑,注定失了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