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馬超被這無盡的撕扯折磨得近乎崩潰時,濃稠的黑暗突然劇烈震顫。孫策渾身纏繞著青黑毒紋的身影緩緩浮現,嘴角溢出的黑血滴落在地,瞬間化作猙獰扭曲的蔓藤。馬超卻恍若未覺,眼中迸發(fā)出久違的光亮,踉蹌著撲上前去,銀白鎧甲在幽暗中泛著冷光:"伯符!你怎么來了!"他緊緊攥住孫策冰涼的手腕,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這鬼地方像座活墳墓,盧師傅與董公的話。。。整日在我腦袋里撞得生疼!"
孫策脖頸處的血管突突跳動,半闔的眼皮下翻涌著詭異的灰翳,卻突然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他的指尖撫上馬超臉頰,喉間發(fā)出氣泡破裂般的聲響:"兄長。。。"話音未落,四周的黑暗驟然沸騰,盧植的儒袍與董卓的戰(zhàn)甲同時撕裂虛空,四只手如鋼鉗般扣住馬超四肢。
"食君之祿,當以死報國!"
"漢朝氣數已盡,何不取而代之!"
兩重厲喝如驚雷在耳畔炸開,馬超只覺脊椎似要被生生擰斷,劇痛讓他眼前金星亂冒。他終于忍無可忍,猛地甩脫糾纏的虛影,額間青筋暴起:"夠了!師父,董公!且容我與伯符敘舊!"話音落地,兩股拉扯的力量驟然消散,盧植與董卓的虛影分立兩側,如石像般死死盯著他。
馬超踉蹌著揉動發(fā)麻的手腕,目光急切地落在孫策身上:"伯符,你怎會在此?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我只見得師傅與董公爭執(zhí),你可是頭一個。。。"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孫策灰敗的臉上,青紫的毒紋正順著脖頸蜿蜒,潰爛的嘴角溢出的黑血,在虛空里凝成詭異的鎖鏈。
"兄長,我是來道別的。"孫策的聲音像是從深潭底浮起,帶著令人心悸的空洞。馬超瞳孔驟縮,下意識抓住對方冰冷的手臂:"胡說!你才剛到,我正不知如何掙脫這困局。。。"
"必須醒過來。"孫策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指尖傳來的力道讓馬超骨頭生疼,"自聞你噩耗,我與公瑾點齊兵馬。他留守江東,我率輕騎直奔長安。。。"孫策的話語被一陣劇烈咳嗽打斷,黑血噴在馬超鎧甲上,瞬間化作纏繞的藤蔓,"卻中了劉表埋伏,重傷時。。。被人下毒。"
馬超如遭雷擊,長安那夜的記憶如潮水翻涌:箭矢破空的尖嘯、父親倒下的身影、未央宮前的血色殘陽。。。他后退半步,聲音發(fā)顫:"我。。。真的死了?"轉而又抓住孫策,眼中燃起希望:"那你為何在此?"
孫策扯動嘴角,卻比哭更難看。他周身毒霧翻涌,聲音漸漸模糊:"我也死了。。。死在復仇路上。"他抬起頭,空洞的眼窩仿佛能看穿馬超的靈魂,"兄長,別再困在過去。。。去查真相。。。"他的身影開始消散,最后一絲聲音在虛空中回蕩,"醒來。。??煨褋?!"
馬超伸手去抓,卻只攥住一把虛無。盧植與董卓的虛影再次逼近,而孫策的聲音仍在耳畔回響,帶著穿透黑暗的清醒:"兄長。。。活下去!"
"伯符!伯符!別走!"馬超的嘶吼在虛空中撞出回音,他踉蹌著向前撲去,卻只攥住一縷飄散的黑霧。孫策消散的地方,青黑色的毒紋如蛛網般蔓延,瞬間將他再度拽入記憶的漩渦——洛陽城破的火光、父親馬騰倒下的身影、未央宮前被踐踏的漢旗,與盧植、董卓的厲喝再度交織成困獸之籠。
與此同時,漢中茅廬內藥香氤氳。陶爐上的藥壺咕嘟作響,華佗捻著銀須,望著藥碗中浮沉著的參片輕嘆:"這百年老參終究年份不足,雖吊住了性命,卻。。。"話音未落,榻上突然傳來一聲急切呼喊,驚得甄宓手中的藥碗險些落地。
"伯符!"馬超猛然攥緊被褥,青筋暴起的手在空中胡亂抓握。甄宓撲到榻前,握住他冰涼的手指,聲音發(fā)顫:"將軍!我在!快醒醒!"她的淚水滴落在少年染血的甲胄上,卻只換來一聲痛苦的囈語。
華佗快步上前,枯瘦的手指搭上馬超腕脈。燭光映著他驟然收緊的眉頭,屋內空氣仿佛凝固。甄宓屏住呼吸,望著老醫(yī)仙反復探脈的動作,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良久,華佗終于松開手,長舒一口氣:"脈象。。。有了細微波動。"他望向窗外漸白的天色,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或許,他終于想通了要抓住這一線生機。"
甄宓眼中泛起盈盈水光,指尖輕輕撫過馬超汗?jié)竦念~發(fā):"先生!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快醒了?"她的聲音因期待而微微發(fā)顫,仿佛生怕驚擾了這份來之不易的轉機。
華佗雙眉依舊擰成深結,枯瘦的手指反復摩挲著脈枕:"不過是脈象稍穩(wěn)些。"他望著藥爐中蒸騰的白霧,忽然揪著胡須陷入沉思,蒼老的面龐布滿憂慮,"千年人參、首烏、靈芝。。。若能尋得這些天材地寶入藥,或許能助他一臂之力。"說罷,他猛地起身,抓起藥鋤便往藥柜走去,袍角帶翻了案上的醫(yī)書。
甄宓攥著藥碗跟在身后,裙擺掃過滿地藥渣:"可這等寶物,上哪去找?"她的目光追隨著老醫(yī)仙翻飛的手,看他將幾味藥材重重砸進藥臼,"但他方才吞咽的力道。。。真的比前幾日強了許多!"
陶爐中炭火噼啪作響,藥香在狹小的茅廬里彌漫開來。華佗將煎好的藥汁倒入碗中,藥湯表面浮著細碎的藥渣:"且看今夜。"他將藥碗遞給甄宓,眼中難得露出一絲期許,"若能再喂進三劑,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