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評在一旁補充:“重耳流亡時,身邊有狐偃、趙衰等賢臣追隨,終成大業(yè)。公子身邊有我兄弟二人,還有那些真心依附的世家老臣,只要肯走出這一步,未必不能如重耳一般,在絕境中闖出一條生路?!?/p>
辛毗上前一步,袍角帶起一陣風(fēng),燭火被吹得獵獵作響,映得他眼底的決絕愈發(fā)清晰:“事已至此,唯有主動破局!當(dāng)年重耳在外流亡,反倒成就霸業(yè),公子何不效仿?就算爭不到整個袁家基業(yè),至少得握有自保的資本。”他看向袁譚,語氣斬釘截鐵,“公子可主動向主公請命,去鎮(zhèn)守一州之地,做個州牧。離了鄴城這漩渦,反倒能看清局勢——袁熙、袁尚留在父親身邊,日日爭寵,難免出錯。等他們露了破綻,主公自然會想起您的穩(wěn)重,想起您的好處。”
袁譚眉頭緊鎖,指尖掐著掌心:“若真如此,我豈不是眼睜睜將世子之位讓給老二老三?這些年的隱忍,難道就為了做個偏遠(yuǎn)州牧?”
辛評在一旁沉默良久,忽然撫掌道:“二弟這計雖險,卻有轉(zhuǎn)圜余地?!彼聪蛟T,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公子若只自己請命,難免顯得刻意避嫌;可若是……”他話鋒一轉(zhuǎn),“若是由公子牽頭,一并為袁熙、袁尚請命,讓他們也各領(lǐng)一州,鎮(zhèn)守在外呢?”
袁譚一愣:“這……何意?”
“三子皆出鎮(zhèn)地方,表面上看是公平,實則暗藏玄機?!毙猎u緩步走到輿圖前,指尖點過冀州周邊的青、幽、并三州,“主公若應(yīng)允,袁熙去幽州,袁尚去并州,公子您去青州——三地各據(jù)一方,誰能把地方治理得好,誰能在戰(zhàn)事中立功,主公都看在眼里。進(jìn)可憑實績爭世子之位,退至少是一方諸侯,總好過在鄴城束手束腳,任人拿捏。”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更要緊的是,三人都離了中樞,那些依附他們的世家便沒了在主公面前搬弄是非的由頭。時間一長,誰是真材實料,誰是浪得虛名,自會分曉。”
辛毗也點頭附和:“兄長所言極是。況且青州緊鄰曹操地盤,若公子能在青州站穩(wěn)腳跟,甚至挫敗曹操的攻勢,這份功勞,遠(yuǎn)非袁熙、袁尚在后方可比。主公就算偏心,也不能無視實打?qū)嵉墓?。?/p>
袁譚望著輿圖上青州的位置,那里曾是黃巾肆虐之地,如今雖歸袁家,卻并不安穩(wěn)??稍绞沁@般險地,越能顯出能力。他沉默片刻,胸中的郁結(jié)漸漸散去,眼中燃起一絲光亮:“好!便依二位先生之計。明日我便去見父親,為我兄弟三人請命!”
辛評卻思索良久說道:“大公子若是由您牽頭去說,恐怕主公還會多想,倒不如去求見此次在破曹立下大功的沮授與審配,由他二人提出。想必在主公那里更容易通過。”
袁譚眉頭微蹙,指尖在案幾上輕輕叩著,沉吟道:“若去求沮授、審配二位先生……他們此次在破曹之戰(zhàn)中立下大功,說話在父親跟前或許有些分量。只是……”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里帶著幾分顧慮,“這二位素來以父王大業(yè)為重,從不偏倚我兄弟三人中任何一方,想要說動他們?yōu)槲疫M(jìn)言,怕是不易?!?/p>
辛毗上前一步,拱手道:“公子此言差矣。沮、審二公雖不偏私,卻最是看重冀州安穩(wěn)。如今鄴城暗流涌動,世子之位空懸,公子與二公子、三公子之間的嫌隙日深,早已被世家看在眼里,這對主公的基業(yè)絕非好事。”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了些:“公子只需將眼下的困境和盤托出——并非求二位先生偏幫,而是陳明這儲位不定已讓各方勢力蠢蠢欲動,長此以往恐生內(nèi)患。沮授深謀遠(yuǎn)慮,審配剛直不阿,他們豈能坐視主公的大業(yè)因內(nèi)斗而受損?只要點透這層利害,二位先生未必不會出手。”
辛評在一旁點頭附和:“二弟說得有理。沮公常言‘外患易御,內(nèi)憂難除’,審公更是見不得朝堂有半點蠅營狗茍。公子不妨備上一份厚禮,親自登門拜訪,言辭懇切些,只說擔(dān)憂冀州根基動搖,想請二位先生為大局計,向主公進(jìn)言早定儲位——這般說法,既合二公心意,也不顯刻意攀附,或許能成?!?/p>
袁譚望著帳外沉沉的夜色,心中的猶豫漸漸被一絲決斷取代。他知道,這已是眼下最穩(wěn)妥的法子。若連沮授、審配都無法說動父親,那他在鄴城的處境,只會愈發(fā)艱難。
“好?!彼钗豢跉?,站起身來,“明日一早,我便去拜訪二位先生。成敗在此一舉,總要試上一試。”
帳內(nèi)的燭火仿佛也亮了些,映著他眼底重新燃起的微光。在這鄴城的權(quán)力旋渦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若想掙脫困局,便只能硬著頭皮往前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