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亂葬崗起了霧,淡灰色的霧氣順著墳包間的溝壑流淌,沾在三清觀殘存的窗紙上,凝成細碎的水珠。肖天機指尖捏著那枚從土行尸身上撕下的黃符,陰眼悄然運轉,符紙上的黑蓮印記在他視野里漸漸扭曲,化作無數(shù)蠕動的細小蟲影。
“這符紙用的是‘子母引’。”錢明湊過來,指尖在符紙邊緣輕輕一點,“你看這纖維紋路,是湘西特有的‘陰藤紙’,泡過辰水河的尸水,尋常術法根本驗不出端倪。”他說著從懷里摸出個放大鏡,鏡片上刻著微型符文,“但瞞不過‘照妖鏡’的仿制品。”
放大鏡下,符紙背面浮現(xiàn)出幾行淡金色的小字,筆畫扭曲如蛇:“七月初七,辰時三刻,百尸聚陰,骨開黃泉?!?/p>
趙青猛地一拍大腿,符筆在指間轉得飛快:“七月初七!還有三天就是鬼門開的日子!這幫孫子是想借鬼門大開的時候,用百具尸體的陰氣強行催動黃泉骨!”他說著往地上啐了口,黃符上“唰”地多出道裂痕,竟被他的怒氣震出了靈力波動。
林九淵按住他的肩膀,桃木劍在掌心輕輕敲擊:“趕尸匠最擅控尸,湘西的‘辰州符’能讓尸體自行行走百里。陰山派突然對他們下手,恐怕不只是為了搶尸體,更想逼問‘走尸秘道’的路線?!彼蛐ぬ鞕C,“你祖父的手札里,有沒有提過趕尸匠的‘鎮(zhèn)魂鈴’?”
肖天機翻動帛書,指尖停在某段泛黃的字跡上:“有。說鎮(zhèn)魂鈴能定尸身三魂,與黃泉骨的‘拘魄’之力相生相克。三十年前肖家滅門那晚,有人聽到過鎮(zhèn)魂鈴響。”他忽然頓住,陰眼捕捉到帛書角落的一個墨點——在靈力催動下,那墨點漸漸暈開,化作半個鈴鐺的形狀。
“這是……‘留影墨’?”錢明眼睛一亮,從背包里掏出個青銅小鼎,往里面撒了把朱砂,“用無根水調(diào)開就能顯影!”他手指捏訣,引著檐角滴落的雨水匯入鼎中,朱砂水立刻泛起漣漪,帛書上的鈴鐺印記越來越清晰,旁邊還浮現(xiàn)出一行小字:“丙穴藏于酉水畔?!?/p>
“酉水畔?”林九淵皺眉,“那是湘西最大的趕尸碼頭,每天寅時有‘尸船’順流而下?!彼鋈幌氲绞裁矗吧蟼€月秦嶺古墓出土的宋代石碑,上面刻著‘陰兵借道,必過丙穴’,當時以為是指地名,現(xiàn)在看來……”
“是指趕尸匠的‘丙字穴’!”趙青搶過話頭,符紙在他手中燃起幽藍火焰,“我在古籍里見過,趕尸匠會在尸體頭頂刺個‘丙’字穴位,用來鎖住尸氣。陰山派殺他們,是想剜開這穴位,取出里面的‘尸丹’!”
話音未落,雪璃突然炸毛,對著西北方向嘶嘶低吼。肖天機陰眼望去,只見亂葬崗邊緣的霧氣里,隱約有幾排黑影在移動——他們穿著粗麻孝衣,背上插著白色幡旗,每走一步都發(fā)出鈴鐺輕響,正是陰山派的“哭喪隊”。更詭異的是,他們身后跟著一串蹣跚的人影,腳踝處纏著黑色鎖鏈,正是失蹤的趕尸匠!
“他們在煉‘百尸幡’!”林九淵握緊桃木劍,劍身在月光下泛出冷光,“用一百個趕尸匠的精血喂養(yǎng)幡旗,就能操控萬尸。必須在他們抵達酉水碼頭前截??!”
肖天機將帛書收入懷中,指尖凝聚起陰火:“雪璃,去探探他們的陣眼?!毖┝о粏枰宦暎靼子案Z入霧中。他轉頭看向眾人,眼底的寒意比亂葬崗的霧氣更甚:“記住,遇見戴青銅面具的,不用留活口。”
趙青已經(jīng)畫好了一沓爆符,符紙在他掌心泛著紅光:“放心,保證讓他們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錢明則在地上快速畫出傳送陣,陣眼處嵌著三枚銅錢,隨著他指尖靈力注入,銅錢開始飛速旋轉,映出酉水碼頭的模糊景象。
林九淵最后檢查了一遍法器,桃木劍的劍尖輕輕顫動,似乎也感應到了遠方的邪祟之氣?!俺霭l(fā)?!彼捯魟偮?,傳送陣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金光,將四人一貂的身影吞沒在夜色里。亂葬崗的霧氣依舊彌漫,但空氣中已經(jīng)多了幾分劍拔弩張的氣息,一場圍繞著黃泉骨和百尸秘辛的較量,即將在湘西的山水間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