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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蔡州城破金祚終（第1頁）

正大九年（1232年）臘月，蔡州城的百姓們縮在漏風(fēng)的草屋里，聽著城外隱約傳來的馬蹄聲，心里像揣著塊冰。這座位于淮河上游的小城，幾個月前還只是金朝的一個普通州府，如今卻成了大金帝國最后的救命稻草——金哀宗完顏守緒帶著殘部逃到這里，把皇宮搬進(jìn)了州衙，連城墻都來不及加固，蒙古人的鐵騎就已經(jīng)堵在了門口。

“陛下，蒙古軍在城外筑起高臺，架起了投石機(jī)！”內(nèi)侍氣喘吁吁地沖進(jìn)臨時皇宮，只見金哀宗正對著一幅殘破的地圖發(fā)呆。這位剛過三十的皇帝，登基才五年，卻把一輩子的苦都吃了——繼位時金朝就已風(fēng)雨飄搖，野狐嶺之戰(zhàn)丟了半壁江山，三峰山之戰(zhàn)賠光了家底，如今連都城汴京（今河南開封）都守不住，只能跑到這蔡州城茍延殘喘。

金哀宗揉了揉發(fā)紅的眼睛，地圖上的金朝疆域早已被蒙古人啃得只剩個小角落。他嘆了口氣：“傳旨，讓將士們再撐撐，朕已經(jīng)派人去求南宋了?！?/p>

這話一出，旁邊的大臣們都低下頭——求南宋？當(dāng)年靖康之變，金國人把北宋皇室擄去北國，這筆血海深仇，南宋能忘嗎？更何況，蒙古人早就派使者跟南宋說好，滅金后平分河南土地，傻子才會幫金朝。

果然，派去的使者剛到南宋邊境，就被砍了腦袋。南宋不僅不幫忙，反而派了孟珙（gong）率領(lǐng)兩萬精兵，帶著三十萬石糧食，浩浩蕩蕩地開到蔡州城下——不是來救金朝，而是來幫蒙古人打金朝的。

這下好了，蔡州城徹底成了孤城。城外，蒙古統(tǒng)帥塔察兒的大軍扎在北面，南宋孟珙的軍隊(duì)堵在南面，兩軍像鐵鉗一樣，把蔡州夾得死死的。城里的金軍加上百姓，總共不到五萬人，糧食只夠吃三個月，連戰(zhàn)馬都被宰了下鍋，到后來只能煮樹皮充饑。

《金史·哀宗紀(jì)》里寫當(dāng)時的慘狀：“城中絕糧，人相食（人吃人），諸軍日以人畜骨和芹泥食之?！币馑际浅抢餂]糧食，出現(xiàn)了人吃人的現(xiàn)象，士兵們每天把人和牲畜的骨頭磨成粉，混著野菜泥當(dāng)飯吃。想想這場景，就知道蔡州城的絕境。

蒙古人和南宋軍也不急著攻城，就耗著。塔察兒在城外筑起高臺，每天派人爬到上面往城里射箭，還喊話勸降。孟珙更絕，把宋軍的火炮（當(dāng)時叫“飛火槍”）架在城南，天天往城里轟，嚇得城里百姓一到天亮就躲進(jìn)地窖。

金哀宗倒是硬氣，每天親自上城墻督戰(zhàn)，還把自己的玉帶、寶馬都賞給有功的將士。有一次，一個叫完顏斜烈的小兵射死了蒙古先鋒，金哀宗當(dāng)場脫下龍袍給他披上，哭著說：“大金的安危，就靠你們了！”小兵感動得磕頭流血，轉(zhuǎn)身又沖回了城頭。

可感動歸感動，打仗終究要靠實(shí)力。到了天興三年（1234年）正月，蔡州城的糧食徹底吃完了，連樹皮都被扒光，有人開始偷偷出城投降。金哀宗知道，撐不下去了。

正月初九夜里，金哀宗召集文武百官，坐在昏暗的油燈下，突然哭了起來：“朕繼位十年，沒犯過什么錯，卻要當(dāng)亡國之君，實(shí)在不甘心??！”大臣們也跟著哭，整個屋子一片抽泣聲。

哭了半天，金哀宗抹了把臉，對旁邊的東面元帥完顏承麟說：“朕身體胖，騎馬不方便，突圍肯定沒戲。你身手好，又有謀略，不如朕把皇位傳給你，你要是能逃出去，說不定還能復(fù)興大金?！?/p>

完顏承麟嚇得趴在地上磕頭：“陛下萬萬不可！臣萬死不敢受！”

金哀宗拉起他，眼淚又下來了：“這都什么時候了，就別推辭了！朕把江山托付給你，這是天意??！”（《金史·哀宗紀(jì)》載：“朕所以付卿者，豈得己哉？以肌體肥重，不便鞍馬。卿平日矯捷有將略，萬一得免，祚（zuo，指國運(yùn)）胤（yin，指后代）不絕，此朕志也?！保?/p>

完顏承麟沒辦法，只能答應(yīng)。第二天一早，就在蔡州城的州衙里舉行了登基大典。可大典還沒結(jié)束，外面就傳來喊殺聲——蒙古和南宋聯(lián)軍終于攻城了！

塔察兒親率蒙古軍攻北門，用巨斧砍斷城門鐵鎖；孟珙帶宋軍攻南門，架起云梯往上沖。金軍將士抱著必死的決心抵抗，有的抱著蒙古兵一起跳下城墻，有的點(diǎn)燃火藥與敵人同歸于盡。完顏承麟剛穿上龍袍，就提著刀沖上城頭，被亂箭射成了篩子——這位倒霉的皇帝，登基還不到一個時辰，成了中國歷史上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

金哀宗在后宮聽到城破的消息，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他走到幽蘭軒，看著墻上掛著的金朝地圖，長嘆一聲，說：“朕不能做俘虜！”然后解下腰帶，上吊自殺了。臨死前，他還囑咐侍從：“把朕的尸體燒了，別讓蒙古人拿去侮辱！”（《金史》載：“朕躬（指自己）不能辱于夷狄（對少數(shù)民族的蔑稱），卿等勉之?！保?/p>

侍從們剛點(diǎn)燃火堆，蒙古兵就沖了進(jìn)來，連忙滅火搶尸體。金哀宗的尸骨被蒙古人拿去請功，后來南宋也派人要了一塊，帶回臨安（今浙江杭州）祭祖——算是報了靖康之變的仇。

蔡州城里的巷戰(zhàn)還在繼續(xù)。宰相完顏忽斜虎率領(lǐng)殘兵巷戰(zhàn)到最后一刻，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他走到一處墻角，看著滿地的尸體，說：“陛下已經(jīng)死了，我還活著干什么？”然后拔劍自刎。跟他一起死的，還有五百多個大臣和士兵，沒人投降。

中午時分，蒙古和南宋聯(lián)軍在蔡州城中心會合。塔察兒和孟珙握手慶祝，還一起喝酒。孟珙提議：“咱們把金朝的太廟燒了，讓他們斷子絕孫！”塔察兒笑著說：“好主意！”于是一把火點(diǎn)燃了金朝的祖廟，濃煙滾滾，飄了三天三夜。

就這樣，從完顏阿骨打在按出虎水畔建國，到金哀宗在蔡州自殺，享國120年的金朝，徹底滅亡了。

消息傳到草原，蒙古大汗窩闊臺很高興，下令全國狂歡三天。而南宋朝廷更是得意，覺得報了靖康之恥，還派使者去蔡州城取回金哀宗的部分尸骨，在太廟舉行了隆重的祭祀儀式。大臣們紛紛上書，說這是“中興盛事”，只有少數(shù)人偷偷嘀咕：“蒙古人比金朝還厲害，今天滅了金，明天會不會來打我們？”

果然，沒過多久，蒙古人就翻臉了。他們說南宋“擅自進(jìn)兵河南”，違背了盟約，開始攻打南宋。孟珙這才明白，自己幫蒙古人滅金，其實(shí)是幫著強(qiáng)盜打鄰居，最后鄰居沒了，強(qiáng)盜轉(zhuǎn)頭就會來搶自己家?？上盐虻锰砹恕@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唇亡齒寒”，南宋明明懂這個道理，卻非要親手砸掉自己的盾牌，真是蠢得可以。

金朝滅亡后，中原大地成了蒙古人的天下。那些曾經(jīng)的女真人，有的被蒙古人殺死，有的逃到東北老家，有的融入了漢族——這個曾經(jīng)橫掃遼宋的強(qiáng)悍民族，漸漸消失在歷史的長河里。只有在東北的白山黑水間，還留著他們的傳說。

而蒙古人，則踩著金朝的尸骨，繼續(xù)向南進(jìn)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