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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少年天子擒權(quán)臣（第1頁）

康熙八年（1669年）五月的一個清晨，鰲拜就穿著簇新的蟒袍，帶著三個佩刀的親信往南書房去。他昨夜收到小皇帝的口諭，說“有要事商議”，臉上不禁帶著幾分得意——自去年康熙親政以來，凡事都要先問過他的意思，今日這般急切召見，多半是為了戶部新擬的旗人俸祿章程，少不得還要他拍板定奪。路過御花園時(shí)，他瞥見十幾個少年正在空地上摔打嬉鬧，個個穿著短打，不禁嗤笑一聲：“皇上都親政了，還玩這些孩童把戲。”

此時(shí)的康熙，已不是當(dāng)初那個稚子。親政一年來，他看著鰲拜把“輔政”變成了“專政”：蘇克薩哈因請辭輔政之職，被鰲拜羅織“二十四條大罪”凌遲處死，連其族人都被貶為奴；戶部尚書蘇納海、直隸巡撫朱昌祚只因反對圈地，就被鰲拜假傳圣旨斬于市；朝堂上，鑲黃旗的官員占據(jù)了大半部院，誰若敢說個“不”字，不出三日必遭貶斥。《清史稿·鰲拜傳》里說他“意氣凌轢，人多憚之”，連孝莊太后都告誡康熙：“鰲拜黨羽遍布，硬碰硬必遭大禍?！?/p>

康熙開始不動聲色地布局。先是以“溫習(xí)滿洲舊藝”為名，從鑲黃旗、正白旗的勛貴子弟中，挑選了十幾個與自己年紀(jì)相仿的少年，每日在御花園里練習(xí)布庫。這些少年里，有索尼的孫子索額圖，有遏必隆的兒子法喀，個個身手矯健，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父輩都或多或少受過鰲拜的打壓?？滴醭４┲惴c他們摔打，暗地里卻在琢磨每個人的招式特長：誰擅長絆腿，誰精于鎖臂，誰能在混戰(zhàn)中瞅準(zhǔn)時(shí)機(jī)。

鰲拜偶爾撞見，只當(dāng)是少年玩鬧。有一次他還拍著索額圖的肩膀說：“你爺爺若在，見你不練弓馬只學(xué)摔跤，定要罵你不成器。”索額圖按康熙教的話回道：“鰲公有所不知，皇上說，布庫能練筋骨，將來好隨您出征打仗呢?！宾棸萋牭檬嫣梗l(fā)覺得這小皇帝“孺子可教”，對南書房的防備也松了幾分。

真正讓康熙下定決心的，是那年春天的一場朝會。鰲拜因一件小事當(dāng)庭斥責(zé)戶部侍郎，少年天子忍著怒火說：“鰲公，此事容朕細(xì)查。”鰲拜竟跨前一步，指著御案說：“皇上年紀(jì)輕，不懂這些瑣事！老臣說該罰，就定是該罰！”那一刻，康熙看著他腰間那把從不離身的寶刀，看著他袖口露出的青筋，意識到是時(shí)候收網(wǎng)了。

五月十六日這天，康熙特意讓太監(jiān)傳旨：“召鰲拜單獨(dú)入南書房，議《明史》修撰事宜?！彼丽棸菟貋砜粗亍拔闹巍保〞畔陆湫?。清晨的南書房，窗明幾凈，案上擺著剛謄抄的《明史》稿本，十幾個布庫少年穿著侍衛(wèi)服，侍立在兩側(cè)，眼神卻比往常更亮。康熙坐在靠窗的書案前，手里翻著書頁。

鰲拜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來，剛跨過門檻，就覺得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是少年們提前放在門檻邊的青磚，看似無意，卻恰好能讓急步而入者重心不穩(wěn)。他踉蹌了一下，罵了句“哪個奴才不長眼”，還沒站穩(wěn)，兩側(cè)的少年突然撲了上來。

第一個動手的是索額圖，他借著鰲拜彎腰扶案的瞬間，猛地抱住其左腿，死死往后拽；法喀則撲向右臂，用肩膀頂住他的肘彎——這是他們練了無數(shù)次的“鎖臂絆腿”式。鰲拜猝不及防，踉蹌著后退，腰間的寶刀“哐當(dāng)”落地。他畢竟是久經(jīng)沙場的武將，怒吼一聲就想掙脫，可少年們像藤蔓一樣纏上來：有人扳住他的肩膀，有人抱住他的腰，有人死死按住他的手腕，個個使出渾身力氣。

“你們反了不成！”鰲拜的吼聲震得窗紙發(fā)顫，他猛地發(fā)力，竟掀翻了兩個少年?？滴跽驹跁负?，手心全是汗，卻高聲喊道：“鰲拜大不敬，拿下！”這句話像一道令旗，原本看似散亂的少年們突然變了陣型：索額圖從背后摟住他的脖子，法喀用膝蓋頂住他的后腰，其余人抓住他的手腳，硬生生將這個身高體壯的武將按倒在地。

地上的青磚被撞得咚咚響，鰲拜的蟒袍被撕開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結(jié)實(shí)的肌肉。他扭頭瞪著康熙，眼里的震驚慢慢變成怨毒：“皇上！老臣對大清忠心耿耿，你怎能如此待我？”康熙走到他面前，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忠心？你擅殺大臣，結(jié)黨營私，藐視皇權(quán)，這也叫忠心？”少年們趁機(jī)用早就備好的牛皮繩，將他的手腳牢牢捆住。

門外鰲拜的親信聽到動靜，拔刀想沖進(jìn)來，卻被守在門口的侍衛(wèi)攔住——那些侍衛(wèi)，是康熙的心腹。鰲拜看著自己的人被一個個拿下，終于癱在地上，嘴里還在嘶吼：“我要見太皇太后！我要見太皇太后！”康熙沒再理他，只是對索額圖說：“押去宗人府，聽候發(fā)落?！?/p>

鰲拜被擒的消息像炸雷一樣響徹京城。鑲黃旗的將領(lǐng)們?nèi)呵榧?，有人提著刀就往宮門沖，卻被早有準(zhǔn)備的禁軍攔在午門外?？滴醍?dāng)機(jī)立斷，讓索額圖帶著侍衛(wèi)，連夜抄查鰲拜府第——這一抄，竟抄出了足以定罪的鐵證：私藏的龍袍、刻有“皇帝之寶”的印璽、與黨羽往來的密信，信里滿是“若皇上不從，當(dāng)另立賢君”的悖逆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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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政王大臣會議上，大臣們紛紛上奏，請求將鰲拜“凌遲處死，族誅”。連鰲拜的黨羽班布爾善都落井下石，說“鰲拜罪該萬死”?？滴蹩粗切┳嗾郏肫瘀棸莓?dāng)年在松錦大戰(zhàn)中浴血奮戰(zhàn)的身影，想起他輔佐順治登基的功勞，心里終究有些不忍。

他決定親自去宗人府看看。牢里的鰲拜褪去了所有囂張，頭發(fā)散亂，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見康熙進(jìn)來，他突然掙脫獄卒，撕開自己的衣服，露出滿身的傷疤——那是為大清打天下時(shí)留下的，新舊交錯，像一張猙獰的地圖。“皇上，”他聲音沙啞，“這些傷疤，能換老臣一條命嗎？”

康熙沉默了很久?！肚灏揞愨n》里記載，他回宮后對孝莊太后說：“鰲拜雖罪大惡極，終究是開國功臣，若處以極刑，恐寒了武將之心?！碧簏c(diǎn)頭：“你能想到這層，才算真的長大了?！弊罱K，康熙下旨：“鰲拜革去爵位，終身圈禁；其黨羽班布爾善等二十余人，立斬；其余從犯，革職流放?！?/p>

圈禁鰲拜的日子里，康熙偶爾會讓人送去些好酒好肉。有一次，他隔著牢門問：“你可知錯？”鰲拜只是喝酒，不說話。直到康熙十二年（1673年），鰲拜在獄中病逝，消息傳到御前，康熙正在批閱奏折，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繼續(xù)提筆寫字。

擒鰲拜這年，康熙剛滿十六歲。他用一場沒有刀光劍影的“布庫之戲”，奪回了屬于自己的權(quán)力，也向天下證明：自己絕非任人擺布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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